第190章。昆仑（四十五）
第190章。昆仑（四十五）
“去吧去吧，我们又不需要你喂。”琳琅随意地摆了摆手。刚刚就没有下人在一旁等着伺候，如今轩辕景跟脱缰野马似的跑走了，她觉得可以更开心地吃了。开心的事总是要分享，琳琅就给齐光夹了一块肉，而后继续埋头吃。
以往跟霖琊去九歌那处蹭吃蹭喝时，他们也会经常夹菜给她这个小辈，所以琳琅认为同桌吃饭夹一夹菜再正常不过。
却不晓得对一个不太吃饭，就是吃饭也是孤身一个的魔来说，这一举动的意义有多么大。差不多就是这一筷子，加上初见时的惊鸿一瞥，让齐光对她动了很深很深的心思。
但这心思，藏得太久太深了，连当事人也快要遗忘。而到了真正能表现出来的那一刻，又是生死攸关，颇为不幸。后话后话，暂且不提。
先来讲讲开心地吃完正餐之后的事儿。
大约是轩辕景的爱意感动了天地，又或许是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看了太久，把出窍的魂都给盯回来了，梁之青开始悠悠转醒，恰好又是在琳琅吃完饭时，不然轩辕景派来的婢女也没可能把仙人从餐桌上拉下去。
“你没做梦，真的，还活着，你知道这是哪里，也晓得他是谁。”琳琅上下检查了一番，梁之青一动不动地任由摆布，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床边眼巴巴望着的男子一副可怜相，所以她开了口，为了让轩辕景安心。
这个凡人，暂时还没瞧见可恨之处，却次次见面都是不太好的模样，令人扼腕。
“轩辕景，出来。”
“啊？哦哦哦好。”虽然应承下来，却还是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好像是即将要被逼良为娼。
琳琅先一步踏出门，齐光一直就等在外头，瞧人出来，慢悠悠往她身旁走来，走到一半看见一个频频回头的男子也跟出来。
他听到琳琅对那男子讲话，语气很冷很不好接近，与平日里完全不同。
“接下来的事情，不在你的恳求之内，所以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
“我的死期，是现在吗？”齐光在不远处站定，既不去打扰二人交谈，也不去可以偷听，这个距离，最适合光明正大地听。
“怎么，舍不得？”
“皆说浮生如梦，我这几日喝了酒，浑浑噩噩，与做梦无异。看到之青张开眼，眼睛里只有我，更觉得像是梦境了。”他郑重其事地鞠躬行礼，“多谢。”
“各有所求，交易罢了。”
“如果可以，还希望不要让我死在府里，之青刚刚醒，见不得不吉利的事情。”
“现在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舍不得了？不想再进去看一眼？”
“我走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七次。从我跟她相遇至今，恰好七年。可以不看了，已经是忘不了了。”
“我呢，是个脾气很差的仙人，阴晴不定。你现在要死，我倒偏偏不愿意了。今夜子时，来廉王府。”说完人就不见了，剩下轩辕景呆了片刻，又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重新走回内室。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琳琅的身影重新出现，像水波纹一般扩散在空气里。同时出现的，还有看了一场戏的齐光。
“怎么这般说自己？”
“嗯？”
“你脾气很好。”
“若我太好说话，他就会求得太多。”
“这便是人性？”
“有个朋友与我说过，上天在创造凡人时，希望与贪念是必不可少的两种原料。有的多加点希望，有的多放点欲望，不过是看个人如何用而已。”这个朋友自然是霖琊。因为琳琅负责凡界，所以他拿了九歌做绿豆糕的例子来向她解释何为人性。
“听上去很复杂。”当时琳琅也是这个答案。
“过好一生本就不是件易事。断至人生数百年，长达仙魔千万年，到最后——”她没有说出霖琊给的结论，而是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求个无愧于心。”
齐光没再接话，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而进行深思，又像是没听懂不好意思问而故作深思。
霖琊当时说的是，“到最后，终归虚无。”
下山前跟无祸说的是要在人间带上个三五十年才能完成任务，以显示认真程度。却是没料到，这助人为乐的事儿两天就办完了，还没费什么大力气，不过跑了几次腿。
若就这样回昆仑，两手空空脑袋空空，根本写不出个修心心得来。故而琳琅决定，等薛弗回来后将之说服，去别处玩一玩在回山里，何况手里还捏着一大摞无祸友情赠送的昆仑山周边诸国通关文牒。
有了计划的明天总是很值得期待，所以她大手一挥，在京城内最大的酒楼要了三件上好的厢房，结束了风餐露宿的户外体验生活。
天字一号。
一名女子双脚踩在椅子上，蹲着，视线与桌面上的灯同平，双眼紧闭，面色凝重。
霖琊说这灯会与她有感应，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感觉出什么来，琳琅决定再等半个时辰。
在她想要继续闭眼的刹那间，灯亮了起来，里头是火红色灯芯，慢慢旋转着，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天字二号。
空无一人。
这是给薛弗定的房间，照他那速度，估计到明日晚上才能凯旋归来。
天字三号。
齐光与一黑衣男子隔桌对坐，桌上空无一物，连杯招待客人的茶都没有。
“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黑衣男子把力量重新收回自己体内，道，“你的身体里，多了一股气息，不是仙气。藏了很久了，但近日才诱发出来。”
“妖？”
“妖？亏你说得出来，欸你叫什么来着？”黑衣男子变出一套茶具，开始煮水。
“齐光。”
“倒还挺好记，”魔界的水就是比外界香，“齐光大人，你莫不成忘记了，妖界的入口在永生塔，永生塔在神界。可神界呐，只是一个传说，从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