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昆仑（三十四）

第179章。昆仑（三十四）

店内。“欸，又吓跑一个。”掌柜的穿一身红衣，轻纱蒙面，慵懒地靠在店内唯一一张木桌上，“三个月都没上门的，小二，是招牌写的不够好？”

“哪里不好了？我写的字这么好。”打杂小二是一身粗布麻衣，长相清秀，肩上还搭了块抹布。

“我是指，内容会不会太高深了些？”

“高深？不会啊！”小二撤下抹布擦了擦另一把木椅子，坐下与人掰手指，“半仙，厉害吧!更厉害的是，我们真是仙人；其次，包治百病，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瞧瞧，这条件多么有诱惑力；再者，童叟无欺，充分展现了真诚；最后，以命为银，看看，这代价多么昂贵。要真有人来，肯定是相当有趣的故事，不会是偷鸡偷狗偷人这样道德层面的无聊事，你说对吧？”

“可这儿——我们的选址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哎呀，这里呢，虽是荒废的老村子，但也只空了两三百年，附近人气呢，还是有的；阳气呢，也是重的。怕什么？”

“倒不是怕。你看啊，好不容易有个人经过，看完我们的招牌就跑，边跑边神神叨叨地念着，估计也不会做什么宣传，打不响知名度啊！”

“啊——这名声问题啊，小师妹你是多虑了。平民百姓的生活，逃不出陈芝麻烂谷子，要是在他们当中出了名，万一真有人孤注一掷，拿命来求我们救救半只脚入土的老子，也就是用仙术给人续个命，多简单。可是啊，那些不大平凡的人，拥有的多了，欲望也多了。看这些人用命来做取舍，不是更有意思嘛？”

“说的很对。”

“而且啊，我撒了这么久的网，大鱼应该也上钩了。”

交谈的这两人，正是琳琅和薛弗。

他们此刻都若有所思，视线交错，各自望着虚无中的一点，好像没有魂魄的傀儡。

在他们隔壁，是一栋老旧的四合院，破损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里头也有两个人，同为男子，同穿黑衣，一个眼角有泪痣，一个浓眉大眼。

“每日就这么偷听？无不无趣？”

“总比每日看春宫来的好。”

“我看的是兵法，懂吗，三十六计。”

“行行行，你快点走吧，没事儿别来找我。”

“我怎么啦？又不是见不得人。”

“一进一出，我怕结界松动。”

“你设的结界，世间有谁能破的开？何况两个小仙。”

“她不一般。”

“行了行了，我不同你说。再听你讲救命之恩的事儿，这耳朵都要起茧了。走了。”

“不送。”浓眉大眼以黑雾形态迅速消失，剩下一个用手撑着脑袋，冥思苦想的魔。

于世人而言，只能看见‘昆仑’，却瞧不见这个四合院。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片荒丘。

翌日，薛弗刚刚擦好桌子，就听见玉石碰撞的声音，挂在门帘上的占风铎只有在客来时才会无风自响。与此同时，蒙着面的琳琅推开另一处帘子走进来。

他们一个坐，一个站，同样地姿势维持了好久也不觉得累。而在门口犹豫不决，反复踱步的人终于鼓起了勇气，脸上表情决绝，带着赴死的决心踏进屋内。

“我来找人，找这儿的‘昆仑半仙’。”

来人是个男子，比薛弗还要高上半个头，也比他更壮实一些。身披铠甲，腰间配剑。至于相貌——琳琅看不清相貌。

“晓得我的规矩？”她边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边眼神示意打杂的倒杯茶来，“坐——”

“我看了外面的牌子，也听过几则传闻，说是半仙什么都能解决。”坊间不清不楚，神秘莫测的传闻，自然是薛弗的手笔。

“这传闻呢，自是不假，”薛弗也给她倒了一杯，所以琳琅故作高深，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不过我要先听听你托的事，若是无趣了，我也是不会接的。”看坐在对面的人突然面露难色，她又不紧不慢都补充了一句，“但你诚心来寻我，即便是无趣的，我也会同你忖一忖法子，不算白跑一趟。”

”好。“

故事有些长。

大概是孤注一掷了，加上回忆往昔的遗憾与苦痛，一个大男人说到最后竟然红了眼，还喝光了茶。

“说到底，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琳琅一边应付着情绪低落的男人，一边用眼神跟薛弗讨论要不要帮这个忙。拿着抹布，一直持观望状态的店小二最后点了点头，”可这心，错付了不是？“

“无妨，只是想用命，来换这一份不甘心。”他终于恢复了平静，“所以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我都想试一试。”

“好，我应下了。三日后去寻你。”

“真——那便恭候了。”他一开始是难以置信，不知道是在为自己即将要失去生命还是琳琅答应的如此之快；而后便释然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姑且是有了一份希望。

“不送。”

玉片又一次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他来时一模一样。

祝愿一路顺风。

雇主一走，店内庄严神秘的氛围轰然崩塌。

琳琅把杯子扔给薛弗，“怎么这么难喝？”

“你突然要茶，我去哪里找？只能将就。”

“那这是，这儿本来就有的？”

“嗯嗯，大概一两百岁的年纪，比我们年岁小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口腔中的味道压下去，带着岁月的灰尘味实在特别。

“琳琅师妹，你想的是什么法子？”

“我？没想法子啊，瞧你点了头，以为是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