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他乡遇故知
之后云奚始终不曾出现过,像我背上被夜叉所伤留下的疤痕一般,终是消失得了无痕迹。
有时夜间停下修炼喝水,望着房内蒙上夜色变得不清晰的物件,便会产生错觉,好似先前夜夜只是一场梦,其实从未发生过。
南宫同我一般,甚少出门,几乎都是在屋内打坐,只有我唤他时才会出来走动。我教了他几个术法,他一学便会,若不是法力受限,术法造诣许会精进很大。流云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不知在忙些什么。南宫从来不管,由着他顶着个小童模样,在偌大的长安城内到处乱跑。后来我问了他,方知他是去找元舒玩。我没想到他同元舒吵吵闹闹着倒真成了好友,倒也是一桩缘分。
半月后的一日,流云在茶馆闹了个不大不小之事。南宫赶去交涉赔偿,我便溜达去了西市。前日同南宫吃酒时听说西市新来了一酒家,卖的乃是三年份桂花酿,听得人甚是心动。
买上了桂花酿,我便要往回返。穿过一条街巷时,忽听闻一女子声音,清脆悦耳,透过喧呼声传入我耳,“辛师兄,你看此物。白兔模样,甚是精巧!”
这称呼令我怔了下,凝神望去――透过交错的人群,于几丈外寻到了一脑海中已浮现而出的冷俊面孔。看见他时,阴郁了数日的心头陡然敞亮开来。
我急急跑了过去,捉住了他的袖口,惊喜道:“辛夷!你怎么来了?”
辛夷在我跑到一半时便看了过来,待我来到他面前时便已目露笑意,将我手从他袖口摘下,牵在了手中,并未答我话,而是同他身旁之人道:“苏师妹,我同雪见分隔许久,甚是想念,这便先行一步。你且先去问询,我晚上会去寻你。”
我偏头看去,竟苏芸也在――这是何故?
辛夷同苏芸说完,便不再管她反应,牵着我去了一处茶楼。落座后方才松开我,温柔地看着我道:“你如今当在咸通附近才是,怎已到了京城?”
我同他将这一路遇到元舒、南宫之事粗粗道过一遍,压低声音道:“我违规一事你不可向阁主告状。”
待他点头答应,我便又催问道:“你怎会在此处?苏师妹怎么也在?你要留多久?晚上来我处住罢,我还有好些趣事可说。或者我们去平康坊!你可知平康坊是什么,你肯定不知。”我说着说着便笑了。
辛夷果然道:“不知,是何处?”
我同他说了一番,便见他摇头道:“不去。你亦不该去。”
“好罢,不去便不去。”消沉片刻,我复又起了劲,问他道,“你还未说留多久,来此处做甚?”
辛夷道:“几日前有弟子通报,于京城发现天地教教址。之后岚云宗便同珀元阁商量,派人前来剿灭,两派皆排出数十人,由我师父带队。此处人多口杂,具体细节不便细说,一会去你住处说罢。”
“原来玄清真人也来了。”我心底发痒,“我也可参加剿灭罢,你记得叫他莫要向阁主告我抄近路的状。”
辛夷目光柔和,应了声“好”。
我们又坐了会,将一杯茶饮尽,并未续添,离开西市去了我所居住的宣平坊。
还未走近便听院中有说话声,近了方才听出是南宫在同流云剖析今日闯祸一事,倒也不像训斥,声音不温不火,更像是在细心教他人情世故。
待我推门而入时,南宫两人便看了过来。我笑着同他介绍,“这位是我师兄,师从玄清真人,剑意天生,很是厉害。”我又反过来介绍南宫,“辛夷,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这位是南宫,天赋惊人,想拜入我师父门下,如今是我的同路之人。”
我并未介绍流云。云奚故去之事还无人知晓,流云剑又这般声名远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若问了再说罢。
我话音落下后,南宫先开了口,周到地拱手道:“久仰玄清真人大名,他之门生想必非同小可。”
辛夷点了下头,回了句,“多谢你一路照顾雪见。他性子单纯,易受蒙骗,此后仍须劳烦你多看着些。”
我闻言颇为尴尬,冲南宫道:“行走在外总需要一个化名,之后便忘了同你更正。我本名实为雪见,并无瞒你之意。”
南宫微笑道:“无事,我理解。”又对辛夷道,“不必客气,我倾心于雪见,自会细心照顾。”
我当即便傻了眼,下意识看向了辛夷,对上他的视线后我连忙摇头,“他胡说的,不是这样。”
我看向南宫,使眼色道:“南宫,你莫要开玩笑了。”
南宫好似瞎了一般,平静道:“我并未玩笑,原以为你知我心意。”
我一阵头昏,这些日子我找他九回他才找我一回,我便早已将他喜欢我的推断抛去了脑后。
心下仍是不信,却也不知他此刻又是在犯什么病,只得头疼道:“好罢,我过后再同你说。”我将桂花酿递给流云,“帮我一忙可好,将酒温上。”待流云点头后我又看向辛夷,“先去我房中罢。”
辛夷看了我片刻,牵住了我手,并未答我话,而是同南宫道:“你常居九州许是不知,他同我已有婚约在身。我不介意你倾心于他,他雪肤花貌,能力强,性子又好,爱慕纠缠他之人从来不少,多你一人亦无妨。你同他同路至今,从未行过过分之举,我便相信你日后也可自持。”他看向我道,“雪见,此事无须再谈,你忘了便是。”
如此说完后,他便牵着我进了屋内,问我道:“哪间?”
我仍有些回不过神,指着其中一间道:“……这间。”
进了门落了座,我心下叹息――南宫大概以为我是什么水性扬花、朝三暮四之人了。一面道已有逝去道侣,一面又有婚约在身。
真是不好解释。
我亦明白辛夷为何会如此说,这是在帮我挡箭,就如我同他在苏芸面前牵手一般。他是好心,我怎可怪他多事。
算了,也好。若是南宫当真倾心于我,如此也可放下了。
不再多想,我给辛夷到了杯水,以法力加热后递给他,关心起正事,“天地教如何能藏在京城?我在此也住些时日了,从未感知到半分魔气。”
辛夷道:“并未在京城,而是在地下。今日在西市,我便是在同苏师妹寻找地下入口。前来通报的弟子推测整座京城下皆布有血炼之池,而天地教教址许是在皇宫之下,借了九州帝王的龙气天命,方得这般顺遂。”
我震惊地提了口气,努力思考道:“这该不会是陷阱罢?天地教之人极为狡诈,许是在设套削弱我们两派的实力。”
辛夷摇头,“已验过弟子灵根识海,并非圈套。”
我点了下头,却无法放松,心跳得很快,“可是在皇宫我们亦不便动手,若是一个不查,可是要违天命的,以后便毁了。”
辛夷静静看我片刻,“雪见,你可不必前去,留在此处便好,我亦不愿你受伤。”
我闭了下眼,摇头道:“不,我怎可置身事外。”我看向他,决定道,“我明日同你一道去寻地下入口。”顿了下我补充道,“此事便不要将南宫牵扯进去了,他是真的天资好,比我还好,夭折实在可惜,何况他才筑基,帮不上忙。”
辛夷“嗯”了声,又摇头道:“此事不急,寻地下入口一事已有数名弟子在全城之内搜寻,很快便会有信,你且做好准备,待找到入口时我再来寻你。”
我捉住袖口,“别,我在房中亦无法安心,且我有一神通,于搜寻有益。此事你不知晓,但玄清真人大概清楚。你且今晚在此住下,明日我同你一道去寻玄清真人。”
辛夷静了静,“我已同苏师妹说过今晚要去寻她。”
我怕他跑了就不带我同去了,便捉紧了他袖口,无赖道:“就不许你走。我好久未曾睡过觉了,你就当陪我一夜,治治我这失眠。你若介意,合衣而眠可好?”
辛夷很轻地眨了下眼,片时后,回绝道:“我在旁打坐,看着你睡,如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