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酒盏哗啦一声四分五裂,碎瓷片嵌进卫梓怡的手掌,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掌心滴落,在木托边缘绽开一簇簇妖异的花朵。
陆无惜听见身后动静,却并不停步,直直朝门外走,直到……
“站住!”
昏暗潮湿的牢房中,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
这些囚徒皆身犯重罪,可能这辈子都不见天日。
走廊尽头有一间刑房,身着囚衣的朱乐被绑在木桩上,手脚皆套着刑具,盐水浸泡过的皮鞭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猩红的痕迹。
他垂着头,意识恍惚,口鼻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门外脚步声传来,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所及,只到来人脚尖。
“大人……”一开口,便止不住激烈咳嗽,嘴角涌出血沫,眼看就要不行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坚持,把这句话说完,“不是说好,事成之后,放小人归乡……”
可回应他的,却非与他约定之人,而是一名陌生女子:“不过是名弃子罢了,还指望你的主子对你言而有信,兑现承诺吗?”
朱乐浑身激颤,竭力抬头,撞进一双寒潭似的眼眸。
“你若还想活命,只有一条路。”
夜半三更,卫梓怡卧床浅眠,忽然被屋顶一声异响惊醒,安静睁开了眼。
下一瞬,黑影破窗而入,锋利的刀剑反射银白的月光,直奔榻上之人而去。
卫梓怡迅速从枕下抽出佩刀,与来人交上手。
叮叮当当的声音惊醒隔壁房间的魏辛,她大惊之下开门欲到院中来查探,一只脚刚迈出房间,便被人用刀柄击中后颈,眼前一黑,倒地昏迷。
来人武功高强,下手狠毒,可惜卫梓怡反应极快,他未能得手。
卫梓怡与之相搏,从室内奔到室外,金铁交击之声不时回响于庭院之中。
如此吵闹的动静很快吵醒殿外打盹的侍卫,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翻了个身,还欲继续睡觉。
身旁另一人则觉出局势不同寻常,便踹了那酣睡之人一脚:“快醒醒,殿中有变故!”
这一踹可不轻,那人立时醒了,睁眼便怒声呵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还睡!有刺客!”这警觉之人也颇为恼怒,“如是卫大人遇刺身亡,你我皆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卫梓怡眼下失势,可圣人毕竟尚未治她的罪,只说先前的事件要继续查,若卫梓怡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刺杀,他们这些殿守一个个都逃不脱渎职之罪。
被他这么一喝,先前不耐之人很是吃了一惊,后知后觉:“什么?刺客?!”
“那还愣着干什么?!”他慌慌张张捏紧佩刀,拔腿便朝院里奔,“快进去看看!”
院子里,卫梓怡正与那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
数名殿守觉察院中动静,先后闯入,那黑衣人见支援已到,今日之事已不能成,便当机立断,试图抽身逃走。
卫梓怡眼中冷光乍现,低喝道:“哪里走?!”
言罢,她手中钢刀快而狠地劈中黑衣人腰侧。
那人吃痛,脚下步子却不停,飞身跃上墙头,转眼间便没入浓黑的夜色,消失不见。
卫梓怡被禁足偏殿,自然不得去追。
她快行几步,驻足于围墙之下,低头瞧见草叶中留下一块沾血的玉佩。
竟是天衍宗信物,葫芦纹的平安扣。
前来支援的侍卫们兵分三路,一波人去殿外追踪,一波人留在殿里四下搜寻,看是否还有可疑之人埋伏,令外派出一个人拿着那块玉佩立即去向圣人禀报偏殿变故。
隔天早上,一纸圣谕便从御书房传到僻静的偏殿。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德公公,看守偏殿的侍卫听说来了圣旨,齐刷刷跪在殿外,卫梓怡和魏辛也不得不到殿外接旨。
德公公面庞带笑,态度和蔼:“卫大人,陛下有旨。”
观此人样貌,便该知道这道圣旨里面的内容,是一道喜讯。
魏辛刚从昏迷中醒来,脖子疼得好像快断了似的,还没从昨夜遇袭的困惑中抽离,骤闻这一消息,懵懵懂懂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唤道:“大人!”
可卫梓怡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对此早有所料。
她快行两步,至德公公身前五步开外,双膝跪地,神色恭敬:“罪臣卫梓怡,接旨。”
德公公将手中圣旨展开,端起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诰曰。”
“日前除夕宫宴之乱已水落石出,盗取城防图的犯人朱乐供词作假,背后指使者另有其人,内卫府副指挥使卫梓怡乃受其陷害,即日起解除禁足,官复原职,钦此。”
念罢,他将圣旨重新合上,递给卫梓怡,叹道:“卫大人这几日受委屈了罢,内卫府指挥使大人数度面圣替卫大人求情,陛下也挂念于你,令狱卒严审朱乐,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嘴撬开呀。”
卫梓怡低着头,双手接过圣旨,闻言应道:“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德公公扶卫梓怡起身,又道:“陛下召请大人去御书房议事。”
“还请德公公稍候。”卫梓怡不动声色,“待卫某稍事整理,便与公公随行面圣。”
说完,她便回偏殿拿上自己的东西,左右不过一把钢刀和几件衣服。
德公公在殿外等候,卫梓怡路过一众侍卫时,这些人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生怕卫梓怡记住了他们的长相,日后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