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师父与徒弟
相较于白琅实打实的震惊，在他身旁，楚雁行也是实打实松了一口气。没错！这正是楚雁行的安排，白琅懂他，他又何曾不懂白琅？
当时在山庄，楚雁行了解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心里就有了一揽子的计划。
离开山庄去准备白琅所需要的战力的确不假，才知道无涯子掘了李家的坟也不假，但他到外面筹集战力，同时也有更深层的布局。
由他精心经营了百年所搭建起来的情报网，很快便与藏在翎国的无涯子联络上了。
他知道白琅心里想什么，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他又怎会不知道？
别人若受此天下冤屈，竟然可以重获新生，那肯定分分钟就杀向皇城复仇了。
然而白琅并没有，甚至瞒着他，瞒着所有的弟兄。
楚雁行其实是有小情绪的，只是知道白琅那臭脾气，所以才懒得摆在台面上计较。
同时他也能理解白琅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非要绕来绕去，但还是不认同罢。
他虽是白琅的军师，却不是一尊傀儡，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想法……
便是及时与界山宗取得联系，然后把整件事统统交代清楚，起初无涯子并不相信，但在楚雁行细针密线般的剖析下，无涯子想不相信都难，只是还需要一丢丢的时间去消化。
这是楚雁行的第一步计划。
然后，他又拜托朝暮游去请李殊再次出山，同时安排心腹，联络一些大门派的耆老。这些都是与他平日关系亲近，对大唐的局势颇为不满，容易煽动的人。
在楚雁行心里有一份名单，谁对大唐李家有意见，他全部清楚，并且视其为弥足珍贵的战略资源，平日以来楚雁行对这些门派也是照拂有加，要钱给钱，有麻烦就帮忙一起扛。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也是在养兵。
他心中有大计划，早在百年前就细心谨慎的布局。
他与各个诸侯王的来往也亲近，其目的，也是为了让这一步棋顺利走下去。
他的第二步计划，便是与白琅同行前往皇城。在这过程之中，他说过自己不再叨叨，那就真是不管白琅有何决定，他都不发表任何异议，但心底里却无比澄明。
白琅为什么不等大部队集结？之前也不见那么急，非要关键时刻火急火燎先行一步？
不难猜想。
他清楚白琅的“老毛病”又犯了，肯定又怕弟兄们有危险，但对自身的安危却浑然不觉。
他也清楚白琅总与公羊枫嘀咕自己什么，说自己太悲情，悲情得艹蛋，其实不是！真正悲情的一直都是白琅，总是一厢情愿的不想让弟兄们涉险，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凭这一点，他就相信这个“白琅”绝对是真的，即使外貌变了。
别人的老大，那都是坐镇大后方，安安稳稳地指挥手下冲锋杀阵。
然而白琅这个当大哥的，却总是把所有风险扛在身上。推翻武朝时，白琅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对付妖时，白琅也是身先表率，比兄弟们冲得更前，将一切风险统统包揽下来。
兄弟们又不是瞎了，自然都看在眼里。
若说白琅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值得弟兄们义无反顾追随着他……
应该就是这份气魄，让人不得不折服。
别人追随自己的老大，或许只是为了利益，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大若没了，当小弟的自然也很惨，但在白琅这里，利益并不仅仅是维系弟兄枢纽的线。
白琅为了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为了弟兄们的利益，白琅敢与皇帝吵上一架。为了弟兄们的安危，白琅总是将最大的风险给扛下来。
楚雁行总站在白琅的身后，看得更是一清二楚。他总觉得白琅是孤独的，他也想为白琅分担得更多一些。而时下便有了机会，所以他才决定瞒住白琅，暗暗布局了这一切。
白琅经过短暂的诧异之后，很快就醒悟到是谁在策划这一切。他望向楚雁行，唯一想不通的是，师父他们的行动为何如此迅疾？他自己是顺着密道过来，顶多过去一两天不到。
那师父他们……
“白琅，你可以怪我，怪我自以为是。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别再想自己一个人默默背负，累不累？”
终于说了出口，楚雁行轻轻一叹，目光如溶溶月华，平静地与白琅对视。
其实一直以来，楚雁行都想与白琅好好谈谈，只是白琅一直不给机会。
那就趁眼下这机会，他心里面有几句无比真诚的话，不吐不快。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站在你身后？而不是与你并肩而立？你总是笑我傻，去拘泥世俗的规矩，分什么尊卑。但你可否知道，我在你身后，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敬重你。”
“你这样太累了，我怕会有一天，你扛不住倒下了。你这样一倒，天一阁就倒了，弟兄们也倒了，那至少在你倒下的时候，我会为你撑着！”
“我知道你会说我怎么可能倒下？可长辞山那件事你就倒下了，弟兄们无所适从，这一切都轮到了我来扛，以前我在你身后，看着你，但真正站在前面时，才知道有多累。”
楚雁行眼圈一红，动情处，他声线不禁有些沙哑，但依旧紧绷着脸容。
“别再这么倔了，相信我们，我们是你的兄弟，是你值得信任的人！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也该是时候让我们为你付出了。”
白琅哑口无言，对于楚雁行的这些话，他才是真的无所适从。望着楚雁行、公羊枫、以及自己的两个小徒弟，他怔怔出神。
紧接他就被人一巴掌狠狠地盖在了后脑勺上，出手的人自然是无涯子，“臭小子！让我瞅瞅，你怎么长得越来越磕碜了？”
白琅陡然间醒过神，又望向自己的师父，心中忽地万千情愫上涌。
“傻小子，还记得为师说过什么？当年抓你回去，你死活不肯，现在终于知道师父是对你好了吧？自古皇权如猪狗，我们界山宗，凭啥要去服侍猪狗？”
“师父……”白琅哽咽道。
“好了，收你为徒既是缘，也是孽。我无涯子倒要瞅瞅是哪个不知死活，竟敢欺负我的徒弟？活腻了是吧？你的事，为师稍后和你算，别想跑，再跑就打断你的腿！你！就是那个欺负我徒弟的妖？”长发不扎不束，飘飘逸逸的无涯子横手一指。
“无涯兄，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脾性还是一点就炸啊。”双白眉下垂，脸上布满深壑的李殊笑吟吟道，随之望向白琅：“白小友，还记得我这老头吧？你一定想，我这死老头子怎么还没有死啊？对，我又让你失望了。老喽，偶尔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了，玉恒啊…”
“李师。”武殇帝从李殊一出现起，脸上那戏谑的神色便消失无踪了，取得代之是竟有些局促，此刻李殊喊他，他也毕恭毕敬半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