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白虎剑圣紫牙城关(二)
在卓子骞一行到达梁国地界时,前往长安的卓玉心,蔺展颜一行也已经走出了潮州控制的地界,临近长安,就到了宇文泰说话更有分量的地方了。魁王卓玉心,一代女性王侯,一任长胜军中主帅,称雄西境二十年,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不识抬举地明目张胆地与潮州作对。
除非是哪个运乖时蹇的倒霉蛋在朝廷不得宇文泰的垂眼,反过来想巴结潮州,又不得卓玉心搭理,做到了左右不是人的地步。
与潮州相隔数百里的城池守将在这个泾渭分明的朝廷中,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是站在卓玉心一方的,但是对卓玉心的恭敬仍是多于对宇文泰的,可是到了长安皇城脚下,就不一样了,长安周边城池的守将多是宇文泰及其党羽的亲信。
卓玉心此行是进宫面见圣上,而非出征作战,又不想留人口舌,所以此行带的人马并不多,只有雷字营一品盾甲将司徒煞,风字营二品盾甲将俟清河与云戎各自带领五千雷字营与风字营的悍卒跟在卓玉心左右。
自西向东入长安的门户乃是紫牙关与铁蟒城,紫牙关的守将乃是宇文泰亲传六位弟子中的四弟子巫霜,巫霜算的上是宇文泰坐下六位弟子中最为低敛,最为普通的了,既不像是大弟子辰日与二弟子玄月那般心狠手辣,以至于被人送了黑白无常的绰号,也不像是三弟子箫如林那样家世显赫,有坐拥一城的家族作背后靠山,更不像是那随宇文泰炼功入痴,为得宇文泰高看一眼,以身试毒功,搞得虽然四肢健全却面目全非,变了人样的五弟子罗方与六弟子顾曲。
身世普通,为人低敛,倒是造就了巫霜对武学,谋略的上乘造诣,虽得宇文泰赏识,得了一城主将的从三品武官职位,但其心不在庙堂更高,而是主攻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兵法论调,且在朝中就是兵法大家也难以与其匹及。
到了紫牙关外,巫霜亲自相迎,低敛到极少露面的巫霜与卓玉心几乎不曾有过一面之缘,该是以为在宇文泰坐下修习,会是如同有黑白无常之称的辰日,玄月那般的凶神恶煞的面目,视人命如朝露的心性,亦或是有钻研兵法谋略大家的那般胸有老成,老谋深算的样子。
可见了面才知,这巫霜竟是有八九分的翩翩公子的气质。
瘦若枯槁,面目雪白,俨然给人一副病态模样,及腰长发披散在耳边脑后,与一身雪白长袍格格不入,腰间倒是配了一柄与身形相称的长剑,修长锐利。
巫霜是与宇文泰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毋容置疑,宇文泰位高权重,西境潮州乃是宇文泰的一心腹大患,人尽皆知,作为宇文泰的弟子,巫霜见到卓玉心,即使不将礼数面面俱到,谅朝中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风凉话。
可巫霜看得清时势,两虎相斗,斗得是大人物,不知深浅,强行夹于其中,送命的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说得好听些,宇文泰手下有六位高徒,说得难听些,那便是宇文泰手下有六颗使得顺手的棋子,若不是当年宇文泰欲练毒功,强行要弟子罗方与顾曲以身试毒,也不会造就今日两个面目全非的怪物,如此说来,巫霜倒是要庆幸他自己不如他的那两位五弟,六弟更会讨宇文泰的欢喜!
所以,在两强相斗,胜负尚不明朗时,巫霜选择不开罪卓玉心。
卓玉心打算留俟清河与云戎二人带领五千风字营盾甲军驻扎在紫牙关外,只带领司徒煞与五千雷字营盾甲军继续前行,朝铁蟒城进发。
巫霜跪在路旁,卓玉心骑高头紫红鬃毛战马经过巫霜的面前时,停马问了一句:“高欢来犯,宇文丞相调兵遣将御敌前方,战果如何?”
巫霜的苍白面孔上,颊骨下凹,一副天生的骇人相,低头道:“有了些进展,取胜还要些时日。”
卓玉心不顾巫霜的面子冷嘲道:“这紫牙关看上去可是增兵了,这是防谁?高欢?哼哼!若是丞相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也不至于高欢敢发兵来犯。”
巫霜明知其中刺意,默不作声。
浩长的烟尘掠过,大队人马过了紫牙关,巫霜半眯着双眼,军伍带起来尚未散去的劲风将一头长发吹散,覆盖面目,发丝间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眼洞,一副骇人面相又多了几分寒意,看了一眼已经在紫牙关下安营扎寨的五千盾甲军,瞥去卓玉心一行远去的方向,巫霜自言自语道:“是谁说有此盾甲雄军,再无枕戈待旦?强富一方之军,却不顾羸弱国民,魁王帅,你说,谁又对谁又错?”
俟清河与云戎安营扎寨初始便搭建瞭望台,瞭望台高七丈余,比紫牙关内城墙上的瞭望台几乎平齐,站在瞭望台上,可清晰地远观到铁蟒城处烽火示警,卓玉心一行过了铁蟒城便是皇城脚下,若是有了不测,铁蟒城处点燃烽烟,紫牙关下的盾甲军即刻兵攻关隘,尽管紫牙关上的巫霜有些手段,可是紫牙关处的守军与盾甲军相比,还不如西境吐谷浑边境三城的守军更耐磨些,若是司徒煞在铁蟒城外发起示警,不出一个时辰,俟清河与云戎必然已经兵临铁蟒城下。
况且巫霜是宇文泰的高徒,纵然是棋子,也是不可舍弃的棋子,有一队战力强大的盾甲军守在紫牙关外,就算宇文泰想在京城内对卓玉心动些歪心思,也要想想是否要顾一下他这位高徒的性命。
以卓玉心的安排,司徒煞领五千盾甲军扎寨在铁蟒城下,长安城内若出现变故,司徒煞最先应变,攻下铁蟒城,生擒铁蟒城守将,待俟清河与云戎拿下紫牙关,同临铁蟒城时,就算是给长安城中暗中瓜分控掌皇权的豪强们一个警示,动了卓玉心,他们得死,惹了盾甲军,他们得死,触动大魏皇权,他们还得死,卓玉心此行撇开边关危急,来到长安是为何,就是为了告诉朝中豪强:盾甲军忠于皇权,忠心不可撼动。
若是说仅以一万军马就想掌控四面围若铁桶的长安城,平常军马自然是不可能,就算是非老战的盾甲军也做不来,只是这一万前来的盾甲军都是盾甲军中军龄过八年的老将悍卒,其中不乏有些是在十年前的禹州城外死战中活下来的,各个可以一当十,虽然仅有一万军马,却胜似十万军阵。
最坏的打算莫不过是一万悍卒破开铁桶一角,城内擒贼,孤军坚守数月待援,全然不在话下。
只是如此一来,王朝内又增战乱,这最坏的打算实在是卓玉心不想看到的。
卓玉心与蔺展颜只身入长安皇城,城外的司徒煞就是他们身后唯一的屏障,若不是最是亲信之人,卓玉心怎可将身后安危交给这个大胖子?
纵然是忠心耿耿的俟清河与云戎也无此殊荣,只能担那第二道屏障。
卓玉心用人不疑,可是还要有控人的手段,像远在梁国的霹雳虎,牧封流,近在身边的俟清河,云戎,卓玉心愿给与十分的信任,可是仍要他们将家人安置在潮州,安置在她卓玉心的眼皮底下,这就是卓玉心的手段。
而司徒煞则不然,司徒煞幼时丧失双亲,与年长他七岁的兄长司徒烈相依为命,十四岁时与兄长司徒烈投军,十六岁随盾甲军入卓玉心麾下,十九岁时司徒烈犯下军中醉酒渎职之死罪,司徒煞请命愿代兄长一死,以匕首刺入腹中,甘心赴死,见司徒煞重义赤诚,卓玉心法外开恩,只剁去司徒烈手上一指,自那时起,兄弟二人更是愿为卓玉心肝脑涂地,死而无惧。
二十年前四国战乱时,卓玉心领十万盾甲军率先北伐天狼,半年战事未果,暂归平静,出征前不觉,怀胎未满十月,卓子骞在北方州城的冰天雪地中出生,司徒烈战死,司徒煞被卓玉心招为帐前卒,战事又起,卓玉心不得不领兵出战,不成想后方空虚,军帐大营遭天狼人突袭,死伤一片,卓子骞身在襁褓,眼见大营不保,司徒煞将卓子骞抱在身前,一人一马在数十嗜血狼奴的追赶下逃入深山。
寒冬腊月的深山之中,冰天雪地,一入山林就是半月的光景,就连卓玉心也觉得卓子骞生还无望,可是司徒煞砸碎了最后一个追赶他的狼奴的脑袋,生食了一只山中灰熊,以指尖之血喂食襁褓中的卓子骞,熬过了半月,当司徒煞带着腿上被狼奴撕裂又遭寒冻的疮烂伤疤,抱着婴儿出现在卓玉心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此等忠心,天地可鉴,那一次,卓玉心愿对司徒煞有十分的信任,不再需手段。
亲信,莫过于此。
而这些,从未听人说起过的卓子骞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