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雪海玲珑王侯飘零(二) - 天下为攻 - 青衫度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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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雪海玲珑王侯飘零(二)

武泰元年,尔朱荣出兵进占洛阳,将胡太后与幼主沉亡于黄河,此事传至西境潮州,卓玉心愤欲起兵以匡扶社稷为名兵攻洛阳。虽然卓玉心对洛阳皇族奢侈无度早有谏言,对胡太后毒杀明帝一事满怀愤懑,可胡太后对西境,对潮州,对盾甲军,对整个魁王府都有天大的恩情,不为国事,为私情,胡太后有罪,罪不当死,知恩不报,实在不是一代魁王的行事作风。河阴之变,尔朱荣残杀众多皇族震惊王朝,凡拥护胡太后者皆遭屠戮,卓玉心尚未发兵,尔朱荣便已派使者前来潮州‘劝降’,要卓玉心交出魁字王旗与盾甲军兵权,以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潮州震怒,卓玉心拍案起兵。

七万盾甲出潮州,卓玉心派出使者,联络各地王侯起兵响应,其中积极响应者便有定阳王元遏,元遏承诺卓玉心向洛阳进兵,却不成想,在卓玉心一路东进,与尔朱荣大军阵前对峙之时,元遏竟战前倒戈,发兵截断盾甲军后路,与尔朱荣的军队对盾甲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尔朱荣自平定六镇之乱后一路发展,军力强盛,盾甲军已无后援,战事一时激烈,眼见兵攻洛阳无望,鏖战下去,军力自残,两败俱伤,为免盾甲军再增伤亡,卓玉心率盾甲军避开两军锋芒,转道北部回到西境潮州,固守西境九城。

背信弃义,两千盾甲军命陨沙场,英魂再无还家,虽未战败,却不胜而退,甚至有溃逃嫌疑,这件事在盾甲军的战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不堪回首的一笔,实为潮州之耻,盾甲军之耻!

盾甲军与定阳王之间的梁子算是这样结下了。

两军恩怨,在乱世群雄并起的大潮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口耳相传的大事,可盾甲军,向来,有仇必报!

永安三年,尔朱荣家族覆灭,为再寻靠山,定阳王元遏转投高欢,高欢拥兵自重,威胁皇室,元遏身为皇族,同样遭到排斥,孝武帝为免遭到高欢的毒手,决心入关投靠宇文泰时,同为皇族的元遏大表忠心,护送孝武帝往关中,高欢再立孝静帝,由此,一魏两帝,大魏一分为二。

左投右靠的次数多了,元遏已经失去了为人信任的资本,宇文泰掌控孝武帝后,元遏被削夺兵权,软禁长安。

元遏共有一妻两妾,嫡子元典,庶子南嵘轩,幼子南嵘峥,汉人妾室南芝慈尚有远见,发觉皇室颓败已一发不可收拾,皇帝居高位都已无实权,何况元遏,时刻担心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宇文泰会重演尔朱荣在河阴屠杀皇族的惨剧,那时便知何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由此,两年前,南芝慈以‘送子修道’为名将随母姓的儿子南嵘轩送往昆仑山暂避灾祸,果不其然,不出半年,宇文泰毒杀孝武帝,孝武帝被害不足一月,新帝即位,一道圣旨将元遏官复定阳王,与嫡子元典同派往定阳官就,途中遭到‘山贼’毒手,殒命荒野,南芝慈也在其中,定阳王府后人除远在昆仑山的南嵘轩外,便独留一个尚未及冠的庶出幼子南嵘峥了。

南嵘轩平生大志,乃是匡扶皇室,恢复元魏王朝往日辉煌,可看今日天下,是何其任重而道远,数天前,长安来人传旨,南嵘轩之弟南嵘峥已行过及冠礼,而今皇室凋零,南嵘轩与南嵘峥兄弟二人虽是昔日定阳王膝下庶出之子,可也毕竟是皇族中人,南嵘峥已及冠,该当封王,为国效力;高欢兴兵,大举进攻,步步紧逼,王朝上下正是用人之时,皇帝有意召回南嵘轩回皇城长安,与南嵘峥一并册封王侯爵位。

醉翁之意,岂是在酒?

元魏王朝当年老人至今尚存不在少数,高欢‘诚邀’全天下元魏皇室及众老臣携旧部前往洛阳,共辅孝静帝,结束大魏分裂局面,此举意在瓦解宇文泰的内部统治。

宇文泰何其精明,当年定阳王旧部虽然分散,但只要有一人举旗号召,便会重新汇聚一处,定阳王与其嫡长子已死,那这个可能举旗的人会是谁?是刚刚及冠的南嵘峥,还是当年死里逃生的南嵘轩?

南嵘峥这两年身处长安,与母亲何氏执掌定阳王府,为乱世保身,早已对宇文泰俯首听命,想来若是有一天有人举旗号召定阳王旧部,此人恐是非南嵘峥莫属,只是举旗之后的所作所为该是与最初衷心大相径庭。

南嵘轩又将置于何处?若还是一心匡扶元魏皇室,岂不是就成了宇文泰,南嵘峥之流的眼中钉了?

圣旨已到,回长安,前途尤未可知;不回长安,抗旨不从,死罪不饶!

在昆仑山说是修行也好,避难也罢,一晃已经过去了两年,当年的沙场小将南嵘轩已经成功地从下境殿登足中境殿。

南嵘轩来到昆仑山时还带来一件器物,便是长剑紫霄。

喜武习剑道,战乱之秋,随父征战沙场,及冠之年,马上杀伐,已叫敌军不敢小觑,彼时的南嵘轩也是叫人称赞的他日不可多得的帅才。武泰元年,定阳王与尔朱荣密谋共击盾甲军一战,魁王卓玉心亲眼见识过敌军中高悬南字军旗前的敌军小将南嵘轩,临危不惧,杀伐果断,甚至有胆单枪匹马独闯敌阵,卓玉心也要夸上一句:实为不可多得的将才。转而忧虑:若他日心性如野,必是盾甲军之一劲敌!

可离了朝廷,两年来,南嵘轩半数心思都在忧虑父母之仇与皇室复兴之上,能用在武学剑道与兵法谋略上的心思还能有多少?况且他在昆仑山上修的是权谋心计,治国大策,在他心中,不眷恋沙场,亦不曾断过惩处奸臣,统一王朝的宏图大志,辅佐帝王家国,治理百姓天下,总不能靠马背上的功夫,谋略才是上乘。

初来昆仑山时,为表诚信,便将手中的紫霄剑交于境元殿封存,当日后离开昆仑山时或许带走或许不带,全凭个人意愿,无关紧要。

可紫霄剑第一天被封存进坤地殿之中,第二天就被蔺旖旎发觉了,坤地殿中千余件神兵,哪个也入不得她的法眼,偏偏这把紫霄长剑只被她看了一眼,便‘强定终身’了。谁人也拦不住地将紫霄剑据为己有,当见识过紫霄剑足以一剑劈进千年冰石之中的锋利时,更是打死都不撒手。

三位太尊苦劝无果,便要硬抢,宠溺蔺旖旎这顽徒是一回事,骄纵又是一回事,允许她犯错,可不允许她无法无天,便要将紫霄剑从蔺旖旎手中夺回交给南嵘轩,听说了这等荒唐事,南嵘轩有些哭笑不得,本就对兵器兴趣平平的他,索性将紫霄剑送与昆仑山,其中之意,言简意赅,由此,蔺旖旎才有了一把称手的利剑。

赏完了这松林中的倩影剑舞,南嵘轩亦步亦趋地跟在蔺旖旎身后,蔺旖旎走两步便要回头怒视,抬起小脚踢踏上一番,更甚者,还有拔剑欲削的态势。

看样子对这所谓的皇族公子可是厌烦的不得了。

大概是觉得手中紫霄剑终究是出自身后的讨厌鬼的手中,用在人家的身上,于情于理自己都没理,才迟迟总是有拔剑的气势而没有拔剑的动作。

卓子骞转身离开,他不担心这位即将封王的公子是否是正人君子,是否心术不正,他只相信在昆仑山上没有人能占得了他二姐的便宜,除非这个人不想活了,冒险一试,那也未见得逞。

卓子骞也不去想这位公子是否会与蔺旖旎成为朋友,摆在眼前的,不可能,光凭一剑之恩就能成为朋友?若这位翩翩公子不是定阳王之子,不是当年背信卓玉心,手中沾有盾甲军将士鲜血的罪人还尚有可能,可他的身份和当年跟随定阳王对盾甲军的所作所为就注定了在他与蔺旖旎,与魁王府,与盾甲军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父债子还,元遏欠下的债,今时只有他来还,隔代的仇,若是遇到宽宏大量的大丈夫,可能还有谈和的余地,巧不巧地,蔺旖旎偏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女人,同在昆仑山,南嵘轩若是不回长安,昆仑山上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不知是喜欢跟在蔺旖旎身后讨着不知趣的骂还是那颗躁动的心对蔺旖旎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凡是见到蔺旖旎下了境元殿,南嵘轩总是要前去讨骂一番的。

蔺旖旎要回境元殿,身后跟着一只讨厌到极点的跟屁虫,没好气地扭头骂道:“姓南的乌龟蛋,你真以为在昆仑山我就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南嵘轩跟在蔺旖旎身后五步远的地方,脸上一抹如煦阳般的微笑:“那你把剑还我。”

蔺旖旎快被他这一句话气得肺炸了,气得暴躁了,只要是遇上他,三言两语准离不开这句话,看蔺旖旎生气到恼火的样子,南嵘轩又加了一句灭火的话:“算了,再借你耍一阵。”

蔺旖旎尖锐着嗓音直嘶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把剑送给了昆仑山,这剑就是昆仑山的,我拿的是昆仑山的东西,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声嘶力竭,已经摇头耍发。

如果眼神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那蔺旖旎勾起如刀剑的眼神已经活剐了眼前这个家伙千百遍了。

看蔺旖旎恼羞成怒的样子,南嵘轩并不开心,他没有那么心态扭曲,不会将自己的喜乐建立在别人的恼怒与痛苦之上,只是喜欢,觉得蔺旖旎生起气来的样子比平时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

东魏的婧灵长公主,倾国容颜倾世美貌,五国闻名,对于这位数年前谋面几次,于他来说该是堂妹的女子,南嵘轩认同她的美貌却不喜欢她,其中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与她的胞弟甘心为人傀儡,同为元魏皇室,却享受今时这样的王朝分裂局面。

却又转念一想,今时他将要返回长安侍奉的皇帝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了蔺旖旎的清秀面庞后,南嵘轩忽然觉得蔺旖旎的貌美绝不输于他的那位堂妹,生气起来的样子更是比她还要美上三分。

南嵘轩喜欢看这张不惹尘埃的脸蛋儿,只一眼目光就容易呆直,蔺旖旎眼里不揉沙子,她觉得世间的男人在盯着漂亮女人的脸蛋儿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会是那种淫亵到不堪入目的画面,这种想法令她作呕,令她愤怒,令她想挖了这个人的眼睛。

“再看,再看,戳了你的眼睛”,蔺旖旎恐吓道。

南嵘轩习惯了蔺旖旎这种只嘴上厉害的恐吓,依旧盯着那双含水的眸子,语气突然深情又略带些伤感道:“旖旎,我要走了,陛下有旨,命我离开昆仑山回到……”

要说世间最不懂风情的,可能当属蔺旖旎了,不待这一句伤感至深的话说完,直接在地上蹦跳着嘶吼着:“我说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名字!”

南嵘轩语气还是那般深情平和:“好,仙……仙姑,我要回去了,离开昆仑山,回到长安。”

言简之,他要回家了,回那个他不顾盼,同样也不顾盼他的家。

蔺旖旎漫不经心道:“走就走呗,关我屁事。”

说完继续朝着境元殿的山路走去,南嵘轩一改跟在蔺旖旎身后五步远距离的无声规矩,紧上去两步,缩成了三步远,发觉南嵘轩靠近,蔺旖旎当真是动怒了,转身一掌打在闪躲不开的南嵘轩的肩头,掌劲不大,对于武学修为目前只及蔺旖旎一半的南嵘轩来说却是厉如霹雷,这一掌径直将南嵘轩震落出去十几步远,又在雪地中翻了十几个滚才停住。

蔺旖旎的气还未撒够,一跃到趴在雪窝儿里的南嵘轩身旁,紫霄剑锋芒出鞘,剑锋直指南嵘轩心口,愤气难平道:“姓南的,你别忘了,当年元遏老贼送你的及冠礼是我潮州两千盾甲军将士的性命,你可觉得荣耀?我身体里流着的是魁王帅的血,蔺旖旎是盾甲军的后人,血债本该血偿,可我不杀你,这是昆仑山上的规矩,可你若是再胆敢对我冒犯一丝一毫,我定杀你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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