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林深处安旷野处静(二) - 天下为攻 - 青衫度陌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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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林深处安旷野处静(二)

蜀地。阆水大河水流湍急,夏秋时雨水充沛,河道泛滥,非大船无敢行进,入冬以后,水位降低,甚是平缓,天空晴朗,是捕鱼的好日子,两岸的鱼帮的男人们撑着简易的筏子撒网捕冬鱼了,岸边的鱼排上传出来带有鱼香味的炊烟,还有蜀地巧妇的清脆歌声。

不时地,还能听到两岸山林里的猿鸣附和着鱼排上的热闹,在这样的热闹中,一叶扁舟自上流而下,顺着湍急的江水朝下流而去,小船里躺着一衣袍破烂的老人,花白的长发从头披散到脚,还要从小船前端蔓延出来,蘸湿进冰冷的江水。

小船里的人大概是睡着了,小船在七扭八拐的河道里撞到了一块凸出在外的岩石,撞击之下猛地停住,惊得船里的老人磕到了脑袋,坐起了身子,抖了抖披散的长白头发,揉了揉磕疼了的脑袋,眼前天旋地转地眩晕了一阵,当发现船头卡在了石头缝中后,反而不慌不忙地从身边翻倒的一堆酒坛中拿出了一坛酒,要打开封塞畅快淋漓再喝一场的时候,岸边的鱼排上一赤膊黑皮,身材健硕的小哥朝江里喊道:“老头儿,光喝酒不闷啊,排上有鱼,刚打的,来尝尝鲜啊。”

曾经的三剑圣之一,剑魂竹青寒,老来没了一代江湖传说的架子与杀人如麻的戾气,邋邋遢遢随波逐流,还被一年轻后生叫做了老头儿。

脑袋清醒不少的竹青寒笑笑,一掌气推去,小船顺顺利利地从石头的夹缝中倒推出来,不用筏子帮忙,不用竹竿撑船,轻轻松松退出来,可是叫鱼排上的人傻了眼,更叫他们傻了眼的是,这艘小船此刻竟逆水行舟,逆流而上,直接停靠在了鱼排的岸边。

竹青寒披散着头发,长发几乎遮满了全脸,叫人看不到这张面孔的模样,对鱼排上目瞪口呆的年轻后生说道:“不是要老头儿尝尝鱼排的新鲜鱼吗?”

排上的年轻人拍了脑门一下:“有眼不识老神仙,老神仙快请。”

说着,将一口石锅打开了盖子,里面热气腾腾地煮着十几条青鲤子,竹青寒拎着最后一坛酒下了船,手上不怕锅里的滚烫,抓起一块鲜嫩的鱼肉塞进了嘴里,把手里的酒扔到了年轻人的手里,说道:“老头儿不白吃你的鱼,这是上好的屠苏酒,就当换了。”

年轻人抱着酒坛在怀里,笑嘻嘻问道:“老神仙从哪来啊?”

竹青寒看了看大江两岸的高山翠林,与年轻人问道:“此处还有多远到雷鸣山啊?”

年轻人笑笑:“顺着江水走,过了前面的河道弯就到了,老神仙要到雷鸣山去,那山里有一个怪人,可是去不得啊.”

不等这年轻人把话说完,竹青寒已经轻身到江水中,脚踩江水,如履平地,眨眼间,飞快的身影已经过了那道河道弯处,到了雷鸣山的山脚下。

“老朋友,剑魂竹青寒来看你了。”竹青寒自言自语着,望着遮天蔽日的雷鸣山,这句话他不是对活人说的,是对一个死人说的。

山脚下还有些山林樵夫,药农,猎户等踩踏出来的小路,到了山腰处,就只有些勉勉强强看得出来是野兽走过的小路了。

林子里不见天日,山峰处倒是岩石遍布,少些竹林,风景宜人,再往上走,林中某处忽地传来一声喊话:“来人止步,此地不迎外人,望速速退去。”

竹青寒不予理会,喊道:“李曲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架子了,雷鸣山又不是他家的,老剑魔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大的架子啊,就说老朋友来了,叫他出来见.”

嗖嗖几声破空声响逼近,前方林中突然飞来数只断竹,断竹一端斜切一刀,锋利如矛,形似捕杀山熊的陷阱,此时朝着竹青寒刺来,竹青寒轻蔑一笑,身形快速挪动,一连闪躲过三支断竹,一支从地上草丛间飞出的断竹正朝着竹青寒面门刺来,与此同时,身边两侧的地上掀起两片巨大夹板,竹制的夹板上插满了锋利的竹刀,全朝竹青寒逼来,竹青寒站立不动,运功提气,气机笼罩全身,在断竹即将刺中竹青寒的额头时,戛然而止,从锋利的切口处开始,如是撕开布条一般将整根断竹撕碎,两侧的夹板在这股气机之下,紧绷地咯咯作响,而后竹刀断裂,夹板似是被人从正中一刀劈断,碎做废柴。

而后,竹青寒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草叶泥土,朝山上吼道:“李曲情,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雷鸣山给搅弄个底朝天吗?”

这一番小动静之后,前方从竹林上空落下一俊朗少年,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身着清秀绣竹叶长袍,和竹青寒比起来可是稚嫩得很,此人定然不是剑魔李曲情,不过竹青寒一眼就认出了这少年手中拿着的宝剑,那是历代剑魔相传的魔剑,相传,此魔剑由历代剑魔传给继承弟子,剑魔仙逝后,要由其弟子将剑魔的名讳铸刻在剑身上,魔剑由此相传,剑魔之名也由此继承。

看样子这少年该是李曲情的徒弟,莫非尚不到耳顺之年的李曲情已经将魔剑传给弟子?倒是也有些可能,三十年前李曲情与蔺展颜一战败落,疑点重重,李曲情自那之后不问世事,归隐雷鸣山,倒更像是隐退的迹象,李曲情隐退,剑魔的名声总还得传承下去,这样一来,可也是解释的通了。

竹青寒看着这少年,问道:“你手上拿的是魔剑,看来是李曲情的徒弟?”

这少年答道:“晚辈李悒欢,前辈如此直呼家师姓名,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哈哈哈,想知道老怪姓甚名谁,得接得住老怪的一掌。”

竹青寒突然发力,意在试探这少年实力,他倒是要看看,李曲情调教出来的徒弟有几分的本事,一掌气机卷地而去,摧断两棵拦路竹树,直扑李悒欢。

见这一掌气机攻来,李悒欢不躲不闪,在攻势到了面前时,镇定自若地拔剑一击,两股力道冲撞消散,化作一团气浪散去,李悒欢重新收剑入鞘,再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竹青寒捋了捋胡子:“不错不错,一剑败气,一招破了老怪的攻势,有几分剑魔的魄力,看样子李曲情倒是对你倾囊相授,得他的真传了。后生,那我就告诉你,老怪就是和你师父齐名的原大魏三剑圣之一的剑魂竹青寒!”

山峰处传来隔空喊话:“前辈就不要和小辈啰嗦了,山野的青竹酒已经备好,李曲情就不去迎前辈入竹斋了。”

听到青竹酒这三个字,竹青寒的口水就要流了下来,走过李悒欢身边时,对这少年问:“平时你都给你师父做些什么饭菜啊?”

李悒欢恭敬道:“师父只吃山中清淡素食,一碗清汤,一盘竹笋即可。”

竹青寒点点头,脸皮厚道:“老怪今天不走了,就给老怪也做一份清汤,炒一盘竹笋吧。”

山峰顶处建有竹屋三间,美其名曰竹斋,一间屋前挂了两个鸟笼的竹屋里飘出阵阵清香,支开的两扇竹窗里,看得见一位身着蟒纹袍的清雅先生在笔下龙飞凤舞,屋前的两个鸟笼的黄鹂在叽叽喳喳地对叫,吵得竹青寒晃了晃头发堵住了耳朵,飘出竹屋的清香叫闻惯了冰雪气味的竹青寒忍不住地打了两个喷嚏,索性两手一辉,两只黄鹂鸟在中了这股巴掌劲后翻到在笼子里,晕了。

没有了黄鹂鸟的叽叽喳喳,反倒是叫正在笔下生花的李曲情乱了心绪,皱皱眉头,笔下已经完成半幅的阆水两岸山水画在提笔不知如何下笔的空档,低落了一滴水墨,染黑了画中山水,李曲情失望地摇了摇头,放下画笔,将画纸折叠一起,扔到了墙角的一团废纸中。

竹屋位于峰顶,山风流畅,清风贯穿竹屋,由窗进,由窗出,屋中四壁挂满了各色淡墨山水鸟兽画,十几个摆放各异的画篓中又是上百幅山中孤品,竹青寒多半是知道这位隐居山林三十年的一代剑魔这些年都是干了些什么了。

闻不惯这山中的草药炉香,竹青寒一口老痰熄灭了香炉中的火星,反倒使从香炉中冒出的烟味更加难闻了。

当年的年轻俊杰而今也是青丝变了白发,额头的皱纹与颌下的花白胡子更为相衬,桌上摆着两坛青竹酒,竹青寒也不客气,扔给李曲情一坛,自己狂饮了一坛。

“怎么,不舞枪弄棒,改舞文弄墨了?我记得当年你跟在你师父身后,可是说过此生不戴儒冠误己,不纵情羁荡误国啊,怎么今日就成了这笼中鸟,整日勾勾画画,瞧瞧,你画的这都是些个什么东西.”竹青寒寒酸着这个看起来像个落魄寒酸秀才的家伙。

李曲情放下酒坛,在一碗清水中清洗着满是墨汁的画笔,心态平和地反驳道:“人是会变的,你当年不是也说过终生不下昆仑山,守亡妻陵墓终其尔一生吗,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竹青寒打了一个酒嗝说道:“亏得你这堂堂一代剑圣还有闲心在这深山野林里逍遥自在,画的些什么狗屁不通,江湖都要翻天了。”

听竹青寒这样说,李曲情手中停顿了一下,再是继续清洗着画笔,问道:“江湖.怎么了?”

“三十年前的江湖有你李曲情和没有你李曲情都一样,可今天的江湖,不能没有你李曲情。”

还从没有人将他李曲情的地位与价值吹捧的这么高,李曲情笑笑:“剑圣一辈中,有你剑魂竹青寒与剑鬼乌白足矣,在你们面前,李曲情还是小辈,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说到此处,竹青寒竟将坛中酒撒在了地上一些,形似浇奠,李曲情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的意味,问道:“爱酒之人,怎可糟蹋美酒?”

“这酒,敬乌白!”

言罢,竹青寒昂头一饮而尽。

“什么?乌白?”李曲情放下了手中画笔。

竹青寒冷笑一声:“你可真是隐居山林三十载。不知世上过千年啊,乌白,死了,这世上再没有剑鬼的传说了。”

“谁?”李曲情的语气瞬间更冷三分。

竹青寒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的修为在你我之上,或许乌白与你我三人合力能与其匹敌,可乌白.我去了一趟翁鸣山,乌白早已入土了。”

“你知道是谁杀了乌白,你见过他。”

“何止见过,我若不是燕人后裔,早在昆仑山断崖之下,我就死在他的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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