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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南鸳北鸯狐影七煞(一)

翌日。朔州城。

穆府客厢。

安顿好刻意买醉后安睡过去的蔺颉狄,卓子骞在房中一手品着南境的新茶普洱,一手翻看客厢中的藏书《朴南志》,里面记录的邻梁国一带的南境的风土人情可是别有一番韵味。

红袖铺好了床,手上端着熏香炉在被褥间小心地熏着,尽管穆家下人送来的都是崭新的被褥,可二十年深居魁王府的少城主还是不适应床榻上陌生的感觉与味道,唯有用卓子骞在魁王府中最爱用的檀木熏香熏上一遍,才可大致安睡一晚。

卓子骞晚宴饮了两壶酒水,安慰蔺颉狄时,又饮下半坛之多,唯恐少城主夜间酒气上涌,胃里不适,不得安眠,紫衣借用了穆府的厨房,特意为少城主煮了一碗暖胃的素汤。

紫衣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汤碗,在将汤碗放在卓子骞面前时,在卓子骞耳边小声低估了一句:素素姑娘在门外请见。

卓子骞放下手中书本,亲自出门相迎。

穆素素依旧是一身素衣,候在门前,只是摘去了遮面的烟纱,及腰长发披散两肩,身材婀娜,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当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卓子骞记不得九年前的那位小茹姑娘长得是如何精致模样了,只是恍若眼前隔了一道雾霭,朦朦胧胧中,那位在小雨里撑着油纸伞,等着心上人的病美人与眼前的素素姑娘似是别无二致。

行下一礼,润声细语道“素素见过少城主。”

卓子骞抱拳还礼:“素素姑娘客气了,子骞无功无名,素素姑娘是穆老帅的千金,这一礼,折煞子骞了。”

穆素素对视一眼卓子骞的目光又匆匆挪开:“素素深夜前来叨扰,实有要事与少城主相商,不知是否方便到少城主屋中一叙?”

卓子骞立即侧身让路:“穆姑娘乃大家闺秀,子骞也自诩为人坦荡,既是有要事相商,怎会有不便之理。”

穆素素进到屋中,见到紫衣,红袖俱在卓子骞房中,床上放有三床棉被,顿时有些羞涩,朝两位侍女面目一笑,坐在桌前,面朝屋外。

“少城主身边的两位姑娘可真是贴心的人儿啊,有如此天姿的两位美人相陪,不知要令天下多少男子心生嫉妒了。”

卓子骞眉间微动,轻抿一笑:“穆姑娘有所不知,子骞少时脾性生冷,最不喜与人亲近,倒是独独愿意紫衣与红袖侍候身旁,大概也是缘分天定,这十余年来,有她们二人日夜陪伴,心意相通,可是少了很多孤独寂寥。”

穆素素抬眼,微微一惊:“这等缘分看来是上天注定,少城主的艳福不浅。”

卓子骞抬手止住这样的哈哈,步入正题:“不知穆姑娘深夜来此,要相商的是何要事啊?”

“少城主可知今日晚宴之上父亲命我抚琴助兴是何用意?”

言说这话时,穆素素略有紧张,屏气敛息,面色惶惶,好像是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一般。

与紫衣,红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于女儿家的心事,卓子骞也时常能猜知一二,迟疑道:“莫非是穆老帅有意撮合卓某与穆姑娘?”

听见这话的紫衣,红袖,在后娇躯一震。

当真是被卓子骞猜对了,穆素素无奈地点点头。

叹了一声气:“父亲年岁已高,当年征战沙场留下的顽疾转恶,又久久得朝廷不问津,父亲酒醉,便常把素素叫到身边,言说他已时日无多,南境朔州毗邻梁国,这几年与梁国止战修和,丰泰民安,兴盛富足,有他常年镇守朔州,朝廷之上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朔州的主意。可半年前,高欢秘派使者前来,希望父亲能出兵助他夹击宇文丞相,父亲非但不答应,更是处死了使者,不知为何,前一阵子高欢派人前来朔州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传至长安朝廷,朝中已经有人参了父亲的几大罪状,原本还不曾将目光放到父亲身上的丞相,这时候也开始关注朔州城了,为父亲拦下了朝臣上奏的几大罪状,还说今年的秋夕日之前,会亲自前来朔州拜访父亲,父亲深知,今时宇文丞相屯兵灞上,与高欢对峙,蒲津一带黄河两岸会是不久之将来的决战之地,可今年关中旱涝无常,已有饥荒之兆,加之常年战乱,百姓不得休养生息,人口流失,户邑不足,便没有足够的军力投入战场,他要来朔州的原因,无非就是看中了朔州城的五万军马与仓中粮草,可如果这些都没了,朔州城里的百姓与常年的安稳繁荣也就都没有了。

而且,这是父亲尚且在世,为求自保,可能损失的只是些军力与钱粮罢了,可他一旦有一天长眠不醒,即使财粮空空的朔州也必会被豪强贵族们争相哄抢,眼看当今朝廷局势,直言忠臣在后,奸佞谗言在前,一旦朔州落入奸人之手,便会被视为聚敛钱财的宝地,父亲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朔州恐会毁于一旦。

于是父亲很早之前便萌生了与潮州联姻的想法,有魁王帅这样一个可靠的姻亲在,还有谁敢打朔州城的主意呢,只是曾经素素尚且年幼,父亲才没有将这想法付诸实施,今时,五国天下局势又有了动荡的趋势,父亲等不得了,纵使是没有少城主一行前来朔州,父亲也会派人前往潮州与魁王帅言说联姻之事的。

今日晚宴,素素的出现,便是父亲想知道少城主初见素素,可还中意。”

说完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穆素素竟还苦笑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

仅是这两声叹息,卓子骞就猜知了穆素素深夜来找他是为了什么,问道:“素素姑娘可是早已有了心上人,或是对子骞这徒有虚名的少城主并不中意,想请子骞回绝了穆老帅的好意?”

“少城主误会了,并非是素素已有心上人,亦不是没能中意少城主,只是如今父亲久病不得痊愈,内外大小事又全都要仰仗父亲,素素一介女流,无法为父亲分担一二,已经深有愧疚,这时又怎敢再妄想儿女私情,而今,只想陪在父亲身边,悉心照料,远行婚嫁之事,恕不敢想,父亲做下的决定又从不喜欢被人反对,素素不想招惹父亲生怒,无奈之下,不得不希望少城主能开尊口回绝此事,也算是帮了素素一个大忙,同为儿女,想来素素的这番心情,少城主也是理解的。”

卓子骞点头赞同:“穆姑娘既有此孝心,我又怎能不明晓大理,实不相瞒,子骞已在幼时定下一门亲事,虽说今时看来无望,可如今身边也已有两位姑娘倾心,哪敢再贪得无厌,纵使穆姑娘不与我讲这一番话,这等姻亲,子骞也绝不会答应。”

听卓子骞这样说,穆素素才算是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都说世间男人一般酒色之徒,没有哪个男人见了漂亮女人不会动心,没有哪个男人不想着三妻四妾,王侯贵府家的公子更是可见一般。

可看紫衣,红袖两位姑娘羞涩纯真,眸中深情,倒不觉得这位少城主在说假话,紧绷着的心境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北境局势紧张,西境局势茫然,两个多月以来两座州城无人坐镇,已令人心悬不已,尽管穆远坤一再挽留,多住几日,以绵薄之力,尽地主之谊,可次日清晨,卓子骞一行依旧是来到了城外,踏上了远行的征程。

穆远坤亲自出城相送,一辆丝绸百花坠饰的马车停在城门前,穆素素换了一身如游云白洁长裙,面前遮了一面烟纱,从车帘后缓缓而出。

穆远坤注意着卓子骞看在穆素素身上的目光,招呼道:“素素,还不来为少城主斟酒。”

穆素素缓步上前,清纯玉液酒水倒满了三个透明白玉祥云杯盏,恭敬递到卓子骞面前,隔着一层烟纱,与卓子骞对视一眼,其中深意,卓子骞心知肚明。

当穆素素递酒到蔺颉狄面前时,目光一直呆滞在那张掩在烟纱后的面庞的蔺颉狄,迟钝了一下,慌慌接过杯盏,目光却仍然留恋在那张不敢正视他的面孔上。

又与黄骇递上一杯,这样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又风姿翩翩的女子,黄骇若认可那南梁的沐家女将为第一,那这素素姑娘当之无愧为第二。

穆远坤举杯高喝:“此酒一敬魁王帅福体安康,二敬少城主前途通畅,三敬盾甲军无往不胜!”

烈酒敬英雄,盾甲军大旗远离朔州而去,穆远坤坐在城头久久观望,目光迷离,心中思索,若真有一日,将朔州城交到了这清白面目的少年的手中,他可安心?

穆素素搀扶起父亲瘦弱仍然有余力的胳膊,轻声道:“父亲,回吧。”

穆远坤一直绷着的身子骨在卓子骞一行走后,又回到了颓然的状态,脱下一身随他征战多年,如今一同颓然的盔甲交给侍卫,感慨道:“人老随天命,力不从心了,回吧!”

午时之后,被雪儿姑娘搀扶到宫门前的南嵘轩并没有听从薛洪毅的嘱咐,依旧是前一天夜里那一身带着血渍,带着剑痕的长袍,孤身进宫,在长达百十级石阶的两侧皇宫禁军的注视下,全然不顾此时此刻正在百议殿中等候的皇帝与一众高官,看着‘百议殿’这三个鎏金大字,冷然一笑,腿脚无力,从石阶上翻滚而下。

手上紧捂着肩膀处又在流血的伤口,额头磕在石阶上,破皮血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仍要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向百议殿。

闻声而出的文公公携内侍娘里娘气地哎呦了几声,赶紧扶起这位即将册封为东瓴王的贵人重新登顶石阶,进到百议殿中。

文公公在外高声道:“南嵘轩到!”

年纪尚幼的大皇子祁王殿下在殿中已经打了瞌睡;对南嵘轩没能身死,心中忐忑不安的南嵘峥脸色难看;颖国公南柄一,太尉司马然等一众老臣怀揣好奇之心要看看这位叫皇帝期许已久,叫宇文泰忌惮多时的南嵘轩是何等异于常人风采;誉亲王身为皇族遗老,为皇族重掌大权从来都是‘不遗余力’,此等重中之重的大事,可是激动得紧。太傅丁莫名到底还是老了,险些经历丧子之痛,大病一场,能否痊愈再登朝堂还是另一番说辞,这等朝堂上的大事也便撒手不管。

倒是此时最是应该与南嵘轩一样成为百议殿中的核心人物的宇文丞相,竟也不见了。

阳日捕神薛洪真高声:“宣南嵘轩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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