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沉珠玉碎侠骨成孤(一)
“他的命不是你能取的,堂堂北凉王朝最后的皇族后人岂是尔等宵小之辈说杀就杀的。”公孙五楼一掌击退金刚祖师骆弈的趁人之危的一记金刚拳气,看蔺展颜在他的百毒之气下缠身不得解脱,只能‘洗耳恭听’,不能与之拼命的无奈,这才是公孙五楼想要的,更确切的说,从他公诛身份的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公孙五楼,而是燕留王!
片刻前,为了阻止燕留王说出那些本该在二十年前随死人一同埋骨黄沙的谎言,蔺展颜扬琴一击,无果,弃琴打去两掌,两掌之力摧枯拉朽,击在燕留王的身上却有如拳头打进泥沼,无处施力,而后燕留王使出百毒化功招式,百毒之气将蔺展颜层层缠绕包围,百毒化功之力使蔺展颜施力不出,整个人被悬荡在半空,百毒之气越发浓黑,蔺展颜苦痛挣扎越烈。
卓玉心上前施救被燕留王隔空以浑厚气机定立下一道无形屏障阻拦,卓玉心已挥出一指剑气,眼见蔺展颜受苦,卓玉心出手,任逍遥不依,却在将要出手时听得燕留王所说:“这个男人对你始乱终弃,三十几年对你不闻不问,如此薄情郎,如此狠心人,难道对他这小小的惩罚你都还于心不忍吗?”
遥想她这三十几年间都生活在的苦痛挣扎中,相比于她,蔺展颜此时所受的这小小的苦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本想出手,又在看着蔺展颜在百毒之气的若隐若现中收手了。
“可是,难道他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这三十年间,人在她身旁,可心在我心间吗?”
面对任逍遥的痴情,燕留王好笑一番:“心念着你又如何?难道有深情在辜负就不是罪了吗?”
正在此时,不知出于何种居心的骆弈突然出手,两手打出两记金刚拳气,已经入魔的骆弈此时功力更增,两眼泛着血红,所出拳气之力一举突破燕留王所设屏障,再是一记冲拳朝困于百毒之气中的蔺展颜而来,此时蔺展颜全无反抗之力,受此一记拳气,必是筋脉俱损,修为全失,被燕留王阻止这等不轨图谋后,骆弈愤怒难平,周身邪气更加浓烈。
犹豫一番之后的任逍遥仍旧是听随了她自己的内心,出手驱散困住蔺展颜的百毒之气,救下昔日旧情之人,看在一旁的施茕再是如同三十几年前一般,叹了一声失望气。
燕留王看向宇文泰,说道:“宇文丞相,文韬武略,心狠手辣,是不拘小节的成大事者,你把王朝的西境与北境都交付在盾甲军手中,心中可安?蔺展颜乃是昔日凉国皇族后人,凉国毁于谁手,世人心知肚明,卓玉心隐瞒他的凉国皇族后人身份三十余年,她不说,你就看不出?”
宇文泰瞥视了一眼卓玉心与蔺展颜,见燕留王这般‘诋毁’,二人竟也不出来辩解一番,由此可见,此人的‘诋毁’并非捏造,而是确有其事。
凡事信其真,宇文泰信了。
这样的故事似乎的确值得听上一番,眼见燕留王如此狂妄,将他们这些江湖上备受尊敬的‘前辈’不放在眼中,已经有人眉目间示意,联手搓搓此人的锐气,施茕,竹青寒,便是如此,当燕留王继续讲着这种尘封多年的故事时,他们也晚些动手好奇地选择听上一听。
正在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燕留王与卓玉心和蔺展颜的身上时,来赴此帝城盛举姗姗来迟的卓子骞悄悄地站在了人群之后,他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昔日的公孙五楼,看见了他敬爱的父亲与母亲,可是为什么他的母亲此时显得如此狼狈,为什么他的父亲此时形似身受重伤,而且,在他父亲身边的女人还是那位在枕戈山上刁难他一番的逍遥子.
李曲情发现了这位气度不凡的少年,他皱眉,燕留王知道了卓子骞的到来,他继续着‘恶语相加’。
“凉人复仇之心不死,今日西境盾甲军守国门,他日,就是攻陷你苦苦打下的江山的坚兵利器,你不信,你可知二十年前这位凉国后人在救下本王性命时做了什么?”
“你住口!”
隐藏在心间二十几年的秘密一朝被燕留王说出,蔺展颜留在这世上的英名与烙印在妻子心口的伟岸形象将荡然无存,蔺展颜竖起古琴,要用出沧澜极剑的无穷剑势,可是,他这一生就只有这一次用出沧澜极剑的无穷剑势的机会了,用掉这最后一次,世上再无沧澜极剑,再无蔺展颜或许这样也好,即使是世间人都知道在他以清白面目示人的背后的不可见人,他也没有机会再去面对那些他愧对着的人了。
可是
“慢着!让他说完!”
卓玉心突然将手压在了他的琴弦上。
蔺展颜看着卓玉心的目光有些许惊慌,这是他们相识三十几年间,卓玉心从没有在蔺展颜的目光里看到过的眼神。
“玉心,你信他?”蔺展颜问道。
卓玉心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当年本该已经死在我手下燕留王?”
目的几乎已经达到的燕留王笑笑:“蔺展颜,你还没有参透那幅长燕图的秘密吧,本王告诉你,本王告诉你们,这世上却有永生之术,只是,永生之术并不在所谓的长燕图里,长燕图只是为了掩盖长生之术真相的幌子罢了,世间人都是庸人,哈哈哈.”
而后又对卓玉心说道:“当年你敬爱的夫君在贺兰部城将被攻陷之时,他给了本王一颗保命的固元丹,可他要本王交出真正的长燕图,本王答应了他,他与本王立下盟约,待本王死而后生,待他将潮州盾甲军训练为举世无双的强军时,他要本王与他一同谋划覆灭大魏王朝,那时,他许本王以皇位,而他要的是完成先人遗训,为王朝复仇,夺回埋葬着大凉皇族先人遗骨的大凉之地,而他用来要挟本王服从于他的条件,除了长燕图,还有本王之子的性命,也就是继承燕王朝大业的最后皇子,你们含辛茹苦养育了二十年的潮州少城主,卓子骞!”
听到这里,站在人群之后的卓子骞身躯一震。
“鬼话连篇,玉心,不要信他!”蔺展颜辩解着。
这时,公孙五楼突然声音高昂道:“若非如此,你明知卓子骞的真实身份,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将他培养成为未来的西境之主?不要说这些都是卓玉心想要的,没有你的深谋远虑,她做不出这样的决定,你要的,无非就是有一天,你来公诛天下这个消息,当年的燕留王之子继承西境魁王之位,当他身处这个风口浪尖的位置,一切为时已晚,已是骑虎难下,燕王朝最后的遗脉亡于魏王朝之手,斩草没能除根,统领西境,已成大患,那时,整个魏王朝的军力都将剑指潮州,他没有别的选择,不能困死西境,只能攻陷王权,自立为王,那时,你和我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蔺展颜的身上,他成了一个众人瞩目的人物,卓玉心不愿相信这个当年已经死在她掌下的人的话,可是蔺展颜不愿与她对视的目光与了解得如同了解她自己一般的这个在她面前说半句谎话都会露馅的男人一言不发,不做辩解,卓玉心就知道,燕留王说的是真的。
原来,在她面前真诚了半生的蔺展颜竟将她蒙蔽在一个用无数真话去伪饰的谎言中,他的每一句真话,每一次深情对卓玉心来说都是治愈重伤的良药,可是只需要那一个谎言,就足以让卓玉心灰飞烟灭,永不轮回。
一句话让人心碎,一个真相让人心死,再有一句话,会让这个死去的灵魂坠入永无轮回的地狱,这个世上远有比一个人更残忍的另一个人。
任逍遥挡在卓玉心与蔺展颜之间:“卓玉心,你还没有明白吗?鸿展这半生爱的人并不是你,他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能,也只有你能给他一支报灭国之仇的军队,他是大凉皇族唯一的后人,所有为王朝复仇的压力都压在他的身上,在国恨家仇与儿女情长之间,你是他唯一的选择。”
卓玉心不信,她摇头:“逍遥子,就算你想羞辱我,也不用这般吧,你我都是已过天命之岁的人了,朱颜早逝,玉碎成黄,还谈儿女情长,怎不觉羞耻?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展颜吗?还是你这三十几年里孤守道观,寂寞难耐,整日辗转反侧思君臆想,就想出了这些,枉你活了五十年啊”
逍遥子不怒,燕留王再次说道:“凡事旁观者清,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让他说,他的复国仇之梦已经破碎,你的西境,你的潮州,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人这一生若不得永生,又有几次为遗憾而重活的机会,现在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是你卓玉心,还是她任逍遥,你问他会选谁。”
当两个对他而言都是有情人的目光都在殷切地期盼着的时候,蔺展颜做出了一个震惊在场每一个人的决定,他对卓玉心泪目道:“玉心,对不起。”转而对任逍遥同样说道:“逍遥,对不起。”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人,在对两个人说完这一句对不起之后,蔺展颜走向了燕留王,眼神间的交锋,蔺展颜这一次占着上风,他问道:“要我身败名裂,要西境在预料之外土崩瓦解,你能得到什么?”
燕留王哈哈大笑:“哈哈哈,蔺展颜,本王陪你演的戏就到此为止了,大燕王朝复国,那是本王和爱子的事,与你一个凉人有何关系?当年你救过本王一命,本王不杀你,你,太自负了,咎由自取,当只有自生自灭。”
随后,燕留王朝还在人群之外没有从前一刻那样的被蔺展颜与卓玉心这两个他最敬爱的的人的谎言中走出来的卓子骞喊道:“我儿,过来,来吧,让这个江湖看看,看看我大燕王朝的后人,看看来日坐在皇帝宝座,让天下匍匐在你的脚下,让万民俯首的帝王。”
这时,蔺展颜与卓玉心才注意到在人群之后的卓子骞,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人群之中的另一侧,还有着一位几乎无人认识的生面孔,沐初夏。
听到了燕留王对杀害乌白一事承认不讳,沐初夏握紧手中剑,看向燕留王的眼睛在冒着报仇的凶光,可又听到卓子骞竟然是燕留王的后人,竟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手是剑,一手是那块卓子骞亲手交给他的鹅卵石。
手中鹅卵石在几番揉搓之后,沐初夏自言自语着:“他是燕国皇族后人,他是杀师仇人的儿子,他”
于是,沐初夏指尖用力,捏碎了这块鹅卵石,将碎屑落在了地上,从这一刻起,卓子骞不再是她的朋友了,而是她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