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夕惕若厉寤寐永叹(一)
“我心已有所属,你走吧.”那是在昆仑山下苦等蔺展颜的第二年,任逍遥没有等到蔺展颜的人,却等到了他的一封绝情书。
“我已心有所属,你走吧,你与醉琴公子之间在长安城风满楼下的那一刻分别时就已经缘尽,毋再苦等,姻缘无果,从今以后,世间再无醉琴公子。”
为了他,任逍遥与师门决裂,师门之下,本可将来名耀江湖的一代女侠,为了一个情字,自毁前途,身败名裂,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不相信蔺展颜已经变心,一人独闯昆仑山,明知硬闯连昆仑山的下境殿都不可能走过,任逍遥便站在‘纵横捭阖’山门石碑前不饮不食,言说若蔺展颜不肯下山见她,她便决死此处。
这件事惊动了左令仙人,传到了蔺展颜的耳朵里,卓玉心还浑然不知,于是,悉知蔺展颜的心意,左令仙人便带任逍遥入境元殿,那一日,任逍遥喜忧参半地来到境元殿,她随着左令仙人的目光看去,在境元殿外的断崖之巅,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听到熟悉的琴声,那是她的醉琴公子,此刻却在为另一个女人抚琴,漫天飞雪之中,他抚琴,她舞剑,剑舞随琴声悠扬而爱意绵绵,任逍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蔺展颜在用心去弹,剑舞不会有那么美好的韵律,如果他们之间不会真的是爱意绵长,这样的琴与剑,曲与舞的合鸣不会这般和谐。
原来,他没有骗她,他真的变心了,他是世间千万薄情郎中的一个,见一个爱一个。
在那样燃烧在风雪中的如火热情里,任逍遥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打断了蔺展颜的琴声,中止了卓玉心的剑舞,他面对着蔺展颜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问:“沮渠鸿展,告诉她,我是谁。”
蔺展颜收起琴,对着任逍遥躬身一礼:“对不起,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缘尽了。”
任逍遥不依:“你说缘尽就是缘尽?我答应了吗?”
蔺展颜不语,心中愤怒的任逍遥要举手再打在蔺展颜脸上一个巴掌,可是抬起的手被卓玉心抓住了。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牵绊,可是从今以后他是我的人,你要打他,我不答应。”
可是,蔺展颜却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打下了一个狠狠的巴掌,而后对任逍遥说道:“这一次,该是缘尽了吧。”
断崖一隅的画风突变,引来了境元殿众多境侍的围观,任逍遥对视着卓玉心的霸道目光,冷笑一声,万念俱灰道:“但愿你们此生在此终老,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离开前,任逍遥再一次与蔺展颜开口说道:“你欠我的,我会讨回来.”
任逍遥下山了,山上的风雪更加猛烈了,蔺展颜不去回答卓玉心的发问,抱着古琴重新坐回到断崖边,低头抚琴间,泪水落成冰花颤碎于弦丝之间,这一次,他这一曲,弹给谁听,当是风满楼上令他倾心的那个女子。
冷风瑟瑟,越来越多的脚步临近了帝城,风声中夹杂着战鼓的轰动,有一场战斗在所难免,只是卓玉心没有想到,公孙五楼所策划的这一切竟是为了二十年前定下的帝城战约。
投身道门,身心朴素,也断不了六欲七情,看得出来,从那双凝视蔺展颜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任逍遥对蔺展颜还是心存感情。
“三十年前你说是我夺你所爱,毁你一生,今日,生着快,亡者悲,若可,你便毁了我!”卓玉心手中无剑,拿出随蔺展颜身后古琴一起的铁箫,准备迎战道。
从蔺展颜不敢对视的面孔上移回目光,任逍遥蔑笑道:“毁了你?哈哈,今日确实要毁了你,不过你魁王帅的名声在外,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便无需与你动手了。”
“那你要怎样?”
任逍遥的板肃面孔突然变得凶狠:“帝城之战,百年盛举,我任逍遥要你当着天下英豪的面颜面尽失,让他们看看,名动天下的魁王帅真正的为人不过是夺人夫君的苟且之辈。而你们这对叫世人羡煞的夫妻真的是神仙眷侣吗?我会向天下人揭露这个薄情郎的身份,我要让你,卓玉心,成为大魏王朝的公敌,帝城,北冥,就是你风光半生最后的归宿。”
“好卑鄙的恶人!”
愤怒之下的卓玉心挥起手中铁箫,直朝任逍遥心口而来,任逍遥竟也不躲不闪,站立不动,在铁箫的一端即将穿过任逍遥的心口时,突然,蔺展颜挡在了任逍遥的身前,铁箫抵在了蔺展颜的心口,若是卓玉心不及时收手,此时已经刺穿了蔺展颜的胸膛。
只是,卓玉心不解:“展颜,你这是做什么?”
蔺展颜低头不语,而在蔺展颜身后的任逍遥红着眼睛说道:“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我,鸿展,你最在乎的人还是我,这三十年委屈你了。”
听见任逍遥这样说,蔺展颜竟还是一副不变的表情,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的,卓玉心收回铁箫,对挡在任逍遥面前的蔺展颜问道:“展颜,你说话啊。”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大鼓击鸣声传来,打断了眼下三人的剪不断理还乱,帝城废弃宫殿的一片废墟之中,飞出一肩扛大鼓的一身黑袍人,手拿鼓槌击打大鼓数十下,鼓声震出十数里外,扛鼓人长袍一挥,转身过来,霸气伶人,本以为该是发出帝城一战请柬的帝城刀帝仇搴冠,哪知竟是许久不见的万鬼王公孙五楼。
公孙五楼将大鼓放在地上,浑厚声音道:“来了,都来了,魁王帅,别来无恙啊!”
眼见任逍遥在见到公孙五楼出现时并不惊讶,卓玉心就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该就是公孙五楼。
鼓声远去,不闻回声,所见之处,帝城以南,映现出一道道侠影,各路江湖英豪已至,帝城盛景始于此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日,帝城风和日丽,是个成事的好日子,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不止是有公孙五楼,还有在北方茫茫大雪山下,等待着大雪山席卷一切的冰霜气再次到来的仇搴冠。
“受死!”毫无征兆的一掌从蔺展颜身后打出,打向的是此时蓬头垢面,已没有一军之帅英姿的卓玉心。
仙剑山庄施茕,朝廷宇文泰,剑魔李曲情,剑魂竹青寒,盗门曲陵老祖,道派青城山,天师府,天狼部金刚祖师骆弈,仅存弟子八大金刚.
似乎江湖上的鼎足人物并没有来的齐全,昆仑山境元殿三位仙尊,吐谷浑皇廷大相师鸠离,他们又在何处?
众人到来,未来得及一睹帝城当年燕国后人在此崛起的宫殿废墟,不见此次决战的首要人物之一的仇搴冠,首先见到的竟然是枕戈山道门女侠逍遥子与西境之主卓玉心的纠缠打斗。
躲闪开了任逍遥的暗地偷袭,卓玉心与之交手回合十余,困于地下数日,卓玉心渐感体力不支,虽没有用尽全力与任逍遥拼出个胜负,可想轻易取胜,也并非易事。
在铁箫与拂尘相向而来,若中,则两败俱伤时,蔺展颜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中间,一手击铁箫,一手揽拂尘,将二人之间的打斗制止。
在围观众人皆迷惑卓玉心为何会与逍遥子打得如此难舍难分时,少有人注意到,公孙五楼坐在了大鼓之上,大鼓悬空,飞起半空,落入众人围观的正中。
二十年不曾见过仇搴冠了,除了少有几人知道这面带鬼头燕尾面具之人是公孙五楼外,其他人都觉得此人内力深厚,身手绝顶,该是此次与剑仙施茕一战的刀帝仇搴冠,只是,他的手中为何没有刀啊?
识得公孙五楼的施茕发觉不妙,与公孙五楼问道:“仇搴冠在哪?我这位师弟,帝城刀帝怎么不出来?”
公孙五楼笑笑:“施茕,妄大之辈,本王饶你一命不知感恩戴德,在此竟对本王毫无敬意,也罢,都是快死的人了,本王不与你计较,仇搴冠今日不便现身,今日帝城群雄聚此,未免无趣,不如听本王讲两个故事吧。”
公孙五楼也不自报家门,面对众人,竟一副自得模样,坐于鼓上,高高在上,宇文泰还不清楚此人底细,给身旁弟子辰日使了一个眼色,辰日打断公孙五楼的话,喊道:“大胆,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等在此听你胡言。”
公孙五楼喘了一声粗气,目光看向宇文泰与他身边的两弟子,讥讽道:“无知小辈!”
倏地,坐在鼓上的公孙五楼一阵疾风般来到辰日的面前,眨眼之间,又重新坐回到鼓上,手上擒得在他的极度迅速之下,宇文泰没能及时出手救下的弟子辰日,公孙五楼坐在鼓上,一手擒得辰日的脖颈,将他垂在半空,手上散发出一股浑黑之气,将辰日环绕包围,这股浑黑之气从辰日的七窍钻入,有如将辰日吞噬的巨大毒物,公孙五楼松手,被一团浑黑之气包围的辰日落地,烟气散尽,前一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时俨然成了一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