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胡马依风戾地成魔(一)
“这是什么地方?施茕,你出来,你赢不了我的,出来受死,仇搴冠这一生的执念只有一个仇字.”在仇搴冠的刀还没能刺入到施茕身体中时,仇搴冠的双眼与施茕的目光有片刻的对视,在这片刻的对视中,仇搴冠步入了施茕为他准备好的一片无边幻境中,仇搴冠要以不死肉身取胜,却不知道施茕一手仙游剑林的绝杀招数所在,既然杀不死仇搴冠的身体,那便杀了他的元神,元神既死,肉身不过就是一具无用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决战场景,仇搴冠从没有见过,脚下是虚无的空洞,无尽的深渊,四周是漂浮在深渊之上的无数石墙,断壁残垣,这些他是见过的,这是帝城废弃宫殿的宫墙,在他的眼前,这些本就四分五裂的宫墙被瓦解成无数残块,四处漂浮,而他,就身处在这样无比残破之地的正中。
手中刀挥起落下,刀气所到之处,石墙粉碎,又在收刀的下一刻被粉碎的石墙重新聚合一处,恢复原样。
施茕就在这样的石墙后面缓缓走出,所经处,石墙纷纷避让,仇搴冠向施茕冲杀过去时,四周石墙竟纷纷飞来,围堵在仇搴冠面前,费力地挥刀斩开一条道路,施茕竟又不见。
在这样周而复始的往复中,仇搴冠如同被戏耍一般气喘吁吁,当施茕再一次从虚无之中缓缓现身后,他带来的是身后倒悬着的千百柄利剑,施茕这一次向仇搴冠走来,再没有石墙阻挡仇搴冠的刀锋,当利剑向仇搴冠飞刺来时,仇搴冠不以为然,他的不死之身是这些看似锋利的利剑刺不破的,可是,在仇搴冠信心满满地挥斩出一记十字斩后,飞刺来的利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而斩向施茕的十字斩的刀气即将劈斩在施茕的身上时,施茕竟化作一团烟气散开消失了.
幻境之内,在施茕的利剑刺穿了仇搴冠的身体时,在幻境之外,仇搴冠的刀刺进了施茕的身体中,那一刻,施茕的身体受伤,真气外泄,无法控制元神继续在幻境中对抗着仇搴冠,所以当仇搴冠的刀气要劈散施茕的元神时,施茕消失,而仇搴冠元神被灭,消散全无,再也无法回到身体,仇搴冠便宛若一个死人了。
“前辈!”
在飞身前往施茕盘坐逝去的石台,查看施茕情况时,在还没能近到施茕身边时,李曲情被一股气机冲撞回来,施茕分明已死,冥冥之中却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护着他的身躯。
这时,从施茕的怀中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只小白狐狸钻出来站在了施茕的肩头,浑身绒毛炸裂一番,小白狐狸忽地开口说话了,与施茕的声音如出一辙:“太尊在上,老夫有一事相求,今日之后,可否烦请仙人将老夫残躯送至仙剑山庄。”
丘宫太尊应一声:“可!”
修为未达此境界的李曲情与竹青寒大概看不出这等奇事是为什么,可是同样能控制元神出窍的丘宫太尊看得清楚,施茕明知以世间凡俗兵器已经不足以杀死仇搴冠,仇搴冠若不死,他的复仇之心定然会让仙剑山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施茕没有选择,仇搴冠必须死,既然仇搴冠肉身刀枪不入,那么杀死仇搴冠的唯一办法便是让他元神消散,灭他元神,更厉于毁他肉身。
仇搴冠元神虽死,可是肉身尚存,只是这样活在世间的一个人只是一个痴人;与仇搴冠相反,施茕肉身虽死,可是元神仍在,施茕早做准备,将他的元神附在了与他修炼多年,已通人性的小白狐狸身上,小白狐狸不死,施茕不死。
公孙五楼脚下的围墙大屋院子里突然起了变化,从院子里的石板地缝中生长出形似柳枝的血红枝条,在茫茫大雪山之中竟如血红色的花朵一般鲜艳夺目,鲜赫亮眼,这些血红枝条蜿蜒柔软地生长,纷纷将首端朝大院之外生长过去,十几条这般的血红枝条越过石墙,朝仇搴冠的尸体而来,这些血红枝条轻松打破仇搴冠的不死之身,钻进仇搴冠的身体,而后像是蠕虫吸食血液一般将仇搴冠的身体吸干,只剩一具皮包骨时,这些血红枝条开始继续柔软蜿蜒着回到围墙院中的石板下。
与此同时,燕留王脚下的大屋中传出来一声铁链挣动的声响。
这般诧异情境,燕留王竟毫不在意,好似早在预料之中般,丘宫太尊一语点破道:“你骗了他,你给他的根本不是永生,你只是让他短暂地强大。”
燕留王猖狂大笑道:“哈哈哈,他以为他可以和本王平起平坐?他以为他会是本王不可或缺的盟友?他以为永生真的就只要付出这么一点小小的代价就可以得到?他和你们一样,都是那么的愚蠢,这天下都尽在本王手下掌握,何况你们区区几只蝼蚁?”
这样的话更加激怒了竹青寒,沉稳冷静的李曲情在见到剑仙施茕与刀帝仇搴冠这两位武林中的武学泰斗都在燕留王的阴谋诡计下互相残杀身亡,也怒气横生,李曲情单手持魔剑,竹青寒独臂持断剑,两人齐向燕留王攻来。
燕留王落身围墙大院中,李曲情与竹青寒也落入院中与其缠斗,可是仅仅有李曲情与竹青寒对抗燕留王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是燕留王最满意的,眼见丘宫太尊既不怒气,也不出手,燕留王在与两人打斗时,分心出来与丘宫太尊喊道:“丘宫,你枉为江湖人杰,昆仑上的老道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当年我贺兰部城遭灭城之难时,你昆仑山明明有人到来,却不加以阻止,畏缩人群之后,怕死不敢现身,可本王看到了,本王在假死之际看到了,那个老道士带走了本王还在襁褓中的公主,可你们昆仑山上除了卓玉心的孽种外,根本没有其他女弟子,丘宫,你可敢说,你们把本王的公主带到哪里去了,把她怎么样了?你以为本王送帖昆仑山邀你到此是想让你继续道貌岸然地主持江湖道义吗?你错了,今日的帝城,主持江湖道义的是本王,要被审判的是你们,你们这些罪人。”
听到这里,丘宫太尊无话可说,当年贺兰部城遭灭城之前,左令仙人受他指派,确实前来贺兰部城帮助无辜百姓逃离贺兰部城,那年灭城与屠杀已经无法阻挡之时,左令仙人从一个死去的宫女的怀中带走了一个女婴,那个女婴的身上有帝王之女佩戴的玉佩,她是公主。
那女婴也身受刀伤,性命危急,左令仙人唯恐不等将她带回昆仑山,这女婴就已经身亡,于是将她托付给路途中一户汉人医药之家。
那一年柔然人与大魏北方边境纷争不断,柔然骑兵时常侵入魏国领土南下掠夺,女人,银子,铁器,药材,都是劫掠的目标;魏王朝之内,汉人无权,王朝贵族穷兵黩武,强要汉人充军,抵抗柔然骑兵,于是,在战乱与苛政之下,无数汉人背井离乡,听闻西境安稳,汉人众多,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纷纷踏上前往西境的路途寻一个活路。
那一年,当左令仙人再回到那户汉人医药之家时,那里早已被付之一炬,那个被他救出贺兰部城的公主,再也没有了消息。
此时想想,昆仑山主持江湖正道,没能阻止江湖与朝廷对贺兰部城的联合灭杀,亦没能保住燕留王的女儿,这件事,昆仑山确实是对燕留王存有愧疚。
可是,这不是燕留王今日祸乱江湖,危害苍生的借口。
李曲情与竹青寒两手对抗燕留王,此时已经落了下风,燕留王使出移形换影之术,整个人如是一道光影在竹青寒与李曲情二人四周飞旋,接连打出的毒掌虽然被一柄断剑与一柄魔剑一一击破,可是二人已经落入只收守不能攻的境地,燕留王在他们二人四周散开成千百条藤条般的阴毒之气,这些阴毒之气来势更猛,蛇蝎百毒,骷髅恶鬼隐匿其中,竹青寒几次跃出这些蛇蝎百毒,恶鬼骷髅的包围不成,怒气更盛,立地持剑如刀,运动真气,两臂火红如浴烈火,挥出一剑,地裂式的强大剑气将再次袭来的毒气击退,剑气之下,围墙倒塌,地石碎裂,看似并非异常坚固的大屋却在这一记剑气之下仅仅是裂开了一条缝隙。
阴毒之气重聚,李曲情挥剑使出千罗剑网,剑网呈现穹顶之状,将李曲情与竹青寒笼罩其中,竹青寒剑过手掌,挥洒出血滴落于千罗剑网之上,再是运气驭动剑网,千罗剑网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冲进包围着他们的阴毒之气中,火焰霎时变得幽蓝,幽蓝的火焰中,隐约看到狰狞的百毒之物与恶鬼骷髅痛苦扭动身躯,而后随着消逝的火焰一同灰飞烟灭。
“丘宫,你还不出手?”燕留王恶狠道。
在李曲情使出千罗剑网击破燕留王的阴毒之气阵法后,燕留王一道飘逸的身影飞身至李曲情身后,即将打出一掌在李曲情的后心口时,李曲情及时反手一剑,一剑过后,却不见燕留王身影,这一剑下消散的竟然只是燕留王的一道影子,这样的困境同样出现在竹青寒的面前,接连几剑杀死的都不是燕留王本人,仅仅是一道恍若真人的光影,身边四周这样的‘燕留王’越来越多,在分不出哪个人才是真正的燕留王时,李曲情被身后袭来一掌打中,顿时口中吐出鲜血,反手挥剑,斩杀的却又只是光影中的燕留王。
丘宫太尊已经看不下去,李曲情与竹青寒此时如同被戏谑,燕留王要将他们在戏谑中杀死,丘宫太尊叹气一声,迅速在众多‘燕留王’中找到那一个罪魁祸首,在燕留王欲要再次混淆在众多光影中给竹青寒以重创时,突然,丘宫太尊的一指剑气袭来,快如闪电,厉如天雷,燕留王没能躲过,被这一股剑气穿透胸口,顷刻之间,燕留王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那些由他的阴毒之气幻化出来的光影之人也消散全无,燕留王受到重创,刚站起身,竹青寒抓住机会,手起剑落,将燕留王的头颅砍了下来,再是一剑,将这一具无头的尸体斩断一条臂膀。
看着燕留王滚落在地的头颅与臂膀,与尚站在地上的身体分离,这一次,他该是已经死了吧,竹青寒这样想,李曲情也这样想。
丘宫太尊皱起了眉头,只见那间被竹青寒一剑劈出一条裂缝的大屋里再次出现了铁链挣动的声响。
那些出现又消失的血红色枝条再次出现,纷纷朝着吐血的李曲情而去,丘宫太尊朝李曲情大喊道:“快离开这间院子!”
竹青寒斩断几根已经将要触及到李曲情的血红色枝条,这些血红色枝条被斩断后,又迅速地连接在了一起,来势更加猛烈,李曲情与竹青寒退走,不见血腥气,这些血红色枝条才又纷纷回到地下。
这时,滚落在地上的燕留王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那副没了脑袋与臂膀的身体突然泛起一阵阴毒之气,地上的那条臂膀与头颅也慢慢地消散成了一团阴毒之气,那副被砍了头颅与臂膀的身躯在阴毒之气散尽后,又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燕留王,背着手,对着丘宫太尊三人哈哈大笑道:“你们,是杀不死本王的!活人能被杀死,可本王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告诉本王,你们怎样才能将一个死人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