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星空璀璨,如万盏渔灯漂浮于海。缠绵的歌声飘进围墙,那是求婚的男人们又来唱情歌了。不知男爵家的小姐是否在听?今晚有没有人能打动她的心?
林豫兮和陈彦周躲在花园的树下,听着情歌,谈论的却是严肃之事。林豫兮把韩望南的话讲给陈彦周,他听了,沉吟道:“这人倒有几分见识。”
“不是有几分,是很厉害好么。”林豫兮感叹道,“男爵是把他大材小用了,难怪他做事不上心。”
“可是不是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他连待客的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当大材?”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成天想着大事,就难免疏于小事;反之亦然。菜刀不能上阵杀敌,宝剑也不能用来切菜。他是一把宝剑,男爵却想用他切菜,能切好吗?”
“呵,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嘛。”
“讨厌,你才对老男人感兴趣呢!”
陈彦周笑了:“老不老的我也说不上,但我倒不讨厌聪明人。你是想去拜访他?”
“嗯。”她点点头。
“可以,不过我要一起去。”
她低头偷笑,说:“行吧。那你说带点什么礼物好?你来定。”
陈彦周说:“我看他蛮有学问,父母又都是非富即贵,俗物怕是入不了他的眼。要不我写幅字送他,你看还拿得出手吧?”
“哼,你都没送过我,就送他。”
“好好,那我下次给你也写一幅,写点什么呢?……‘百兽之王’?”
“你才是禽兽!”林豫兮笑着打他一下,他假意还击,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大树的阴影庇护着他们,但花园里随时可能有人走动。他不敢造次,只是凑近她的脖颈,深深嗅了一下,就恋恋不舍地撒手了。
她红着脸,心扑扑乱跳。墙外的情歌突然显得那样热烈,虽听不懂歌词,也能感到它们像一簇簇篝火,照亮了夜晚的沉寂。唉,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直率,大声唱出心中所想?这辈子看来是不可能了,他这个人,简直比神使的预言诗还要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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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周连夜写出一幅好字。林豫兮则请钱萧帮忙,找了花园里一个剪草的老人,暗中打探到了韩望南的住址。
第二天夜里,她和陈彦周带着那幅字,来到了离码头不远的一条小街。
夜晚,月明如昼。街上不时走过几个乞丐,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还好两人带着刀剑,才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他们摸索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老人所说的那座小阁楼,门口也没人看守,从楼梯上去即可,只是这楼梯吱嘎作响,堆满垃圾,难怪连乞丐也不愿进去。
一只蝙蝠迎面飞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什么鬼地方。”陈彦周低声说。
林豫兮说:“没想到他真的这么潦倒,早知道给他买点吃的了。”
“应该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上到二楼,眼前出现了一扇画满涂鸦的木门,门缝里隐隐透出极暗的灯光。林豫兮试探着敲了敲门。门开了,韩望南果然在这。他看着他们,显得很是诧异。
“林小姐,陈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林豫兮说:“抱歉,冒昧打扰了。我们……有事想请教韩先生。”
“不敢。”韩望南说,“请进吧。”
他们走进狭小的房间,只见一灯荧荧,微光之下,满眼都是书籍,连床都有三分之二堆着书,只剩三分之一还能睡人。这木板搭成的床本就不大,也不知韩望南高大的身材是怎么挤下的。
从前,他们只在何先生家看到过这么多书。但何先生不拘小节,东西特别乱,虽然他号称自己“乱中有序”,但实际上学生们都知道,若无杨先生时常帮他整理,他屋里不到三天就会像被抢劫过一样。而韩望南这房间虽简陋,却真的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书很多,但都码得像墙砖一样整齐。
“请坐。”韩望南指指床沿,“不好意思,寒舍简陋,见笑了。你们有什么事,让人叫我就是,何必自己赶来。而且这外面夜里乱,走过来也太危险。”
林豫兮笑笑,说:“我们很快也要走了,这段时间有劳你款待我们,也想略表谢意,所以登门叨扰,请勿见怪。”
“是男爵款待你们,我只是跑腿。”韩望南多点了一盏灯,让屋里亮堂了些,“哈哈,还第一次有人来我这,真抱歉,也没准备待客的东西……”
“我们说几句话就走。”陈彦周双手奉上纸札,“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韩望南更觉讶异了,他接过那张纸,小心展开,眼睛骤然一亮,说:“真是好字!陈公子,这是你亲笔所书?”
“是。”陈彦周难掩自得,“写了首梁国的诗,讲离群之雁虽孤独也不坠青云之志,仍将高飞远行。写得不好,姑且取其文义吧。也没处装裱,只能凑合如此。”
“这是大家手笔,谢谢,真的感谢。”韩望南真诚地笑了,“而且我就喜欢诗,梁国诗不太懂,我这屋里一半的书都是雪国诗集。”
“是吗?”陈彦周也来了兴趣,“那你自己也写?”
“随便写写而已。”韩望南小心地将那幅字卷起,放在了枕边的书堆上,“不知两位有何指教?”
林豫兮说:“是想向韩先生请教。”
“请不要叫我先生,叫我望南就好。”
“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雪国的朋友之间都是直呼其名,这样才显得亲近。”
“那好,望南,你也像樊大哥一样,叫我们林二、陈二吧。”
“好。”韩望南点头,“林二姐,其实我不太了解你,但我看你小小年纪,却能得众人爱敬,想来不是凡人。”
林豫兮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你,但我看你身为雪国人却不信神,就知你既有想法,又有勇气。”
韩望南一怔,随即正色道:“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想被当成异端,挖掉眼睛砍掉手脚,挂在木架上去喂乌鸦。”
“现在已经这么血腥了么?我还以为只是吊死。”
“吊死不算什么了,这几年天行宗正在清理天镜宗,无所不用其极。”
“哦?他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