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陈彦周没有等太久,当天深夜,金善和金城就偷偷来到了他的住处。
“陈公子,你要救我们!”金善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我们完了,我们完了……”
陈彦周扶起他们。只见兄弟二人都灰头土脸,失魂落魄。金善说:“邵启章带着李郁和的人来了,名为治丧,实则把金家全包围了起来。果然如陈公子所说,我们差一点就被他们拘禁起来。幸好有你提醒,我们当即从后门溜了。”
“你们也还算机警。邵启章他们在干什么?”
“拷打二十三姨。幸亏没针对我们……”
“拷打她就是为了针对你们。”陈彦周说,“信不信,明天开会,二十三姨的供词就会出来,说是你们和她通奸败露,于是共谋弑父。”
“你怎么知道?!”
“有人教我读过史书。”陈彦周笑了,“李帮主当众处决两个大逆不道的弑父之贼,为金宗主伸张正义,他的形象就更高大了。既杀了人,又占据了道义,何乐而不为呢?”
金善几乎要哭出来了:“陈公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彦周宽慰他,“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躲过这一夜。”
他叫来金家老妪,她把两人带到樊庆屋里,移开竹榻,地下竟有一个暗格。她让兄弟二人藏在里面,把榻移回原处,然后照例请了两个青楼女子,和樊庆在榻上寻欢作乐。
不一会,李郁和派来搜查的人果然来了。他们借口巡视全城,为明日的投票做准备。结果推开樊庆的房门,只见空荡荡的屋子里正上演不堪入目的一幕,只得尴尬地关上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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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彦周按时来到了杨家故居。这只是一户朴素的庭院,土墙灰瓦,园中以卵石铺成一条小径。他蹲下来,捡起一块石头。挥手一扔,在小池塘中打了几个水漂,激起层层涟漪。
杨先生小时候就常这么玩吧。他想着,百感交集。
他来到堂屋前,门外的木柱上满是小刀刻划的图案。其中有船只,也有乌龟……他的手指拂过那些稚嫩又沧桑的痕迹,最后看到一只丑陋的小狗,旁边打了个箭头,注明“弟弟”。
他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历史与现实的边界。良久,才轻轻一叹,走进屋内。
屋里摆放着杨家人的木主灵位,青烟袅袅。灵位之下,众管哨济济一堂。
李郁和坐在上首,脸色略显灰败。陈彦周当然知道原因,他昨天一定一宿没睡,到处寻找失踪的金家兄弟。找了半天又没找着,这会儿快紧张死了吧。
不一会儿,人差不多到齐了。李郁和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陈彦周身上,问:“樊管哨呢?”
陈彦周答道:“他偶染微恙,不能来了。”
李郁和身边的一人露出暧昧的笑容,这正是昨夜来他们住处“巡视”的人,他亲眼目睹了樊庆鬼混的样子,不知道此刻心里正在瞎想些什么。
“宗主突然逝世,没能留下遗命。”李郁和徐徐开口,“按规矩,我们还是一起投票选新的老大。各位都畅所欲言,提名足当大任的人吧。当然,自荐也可以。”
首先有人提名童渊。然后有人提名船只最多的帮主孙骜。直到第三个人,才说李郁和资历最老,德高望重,最合适不过。
陈彦周只是默默地坐着,等待童渊说话。果然,童渊接着前一人的话就说道:“咱们可不能忘了杨家的传人啊。林二姐年纪虽轻,但能把赤蛇湾从一个偏远荒岛治理得欣欣向荣,又能大败朝廷,守住蜉蝣岛,也够格参选吧?”
冯老四第一个赞同,很多人也跟着附和,但李郁和的一个手下突然说:“她入伙还没有几年,又没在芥岛待过,恐怕大家不服。”
童渊道:“大家服不服,投票不就知道了,你担心什么?”
李郁和突然发话:“也有几分道理。海上同盟会的老家就在芥岛,从来没在芥岛干过的人,突然要做芥岛的主人,怕是说不过去。”
冯老四嚷嚷道:“什么时候规定必须在芥岛的人才能参选了?”
李郁和道:“这是自然之理。人都不在岛上,是否自愿都不清楚,又如何参选?”
童渊的声音冷了下去:“老李,神灵先辈面前,可不要坏了规矩。”
“我看是你先想坏了规矩吧,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与赤蛇湾私下频繁往来,背着金四叔,到底意欲何为?”
“你——”童渊大怒,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陈彦周早知李郁和不能服众,一定会耍些无赖手腕,没想到他这么露骨,偷儿本性暴露无遗。这时,有人抬着一筐以朱漆标记的扇贝来了,本来是给大家投票用的,看气氛不对,顿时不知该把竹筐该往哪里放。
正在胶着,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慢着,我也觉得有人不配参选。”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樊庆站在门边,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金善和金城。
李郁和愣了一瞬,随即迅速镇定下来,笑道:“樊管哨不是身体不适么,现在好了?”
“凶手!”樊庆瞠目呵斥,“你还在作什么戏?”
众人大惊,喧哗起来。樊庆怒喝道:“都安静!金大公子有话要说!”
金善上前一步,声泪俱下:“家父……家父是被人毒杀的!”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众人。
“凶手就是他!”金城指着李郁和,“他与我们继母邵氏通奸已久,因怕奸情败露,便让邵氏下毒暗害家父!”
李郁和身后早有人按捺不住,想起来动粗。李郁和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诸位叔伯,”金善抹抹眼泪,“昨天夜里,他是否到处派人‘巡视’,闯进各位家中?那就是为了搜查我们兄弟俩。若非樊大哥相救,我们早已被他杀了。他为何要杀我们?只因家父新丧,他和那邵家淫妇就公然勾搭起来,昨夜就带着人住进我家。我们兄弟疑心顿生,他便揭了画皮,要动手杀人——”
“说够了吧,阿善。”李郁和不疾不徐地走到屋子正中,“我听说的故事,怎么和你们讲的不同呢?”
他拍了拍手,有人从屋后带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美貌少女。她一见金家兄弟,就顿足道:“没良心的,都是你们害我至此!”
“二十三姨,你跟大家说说,金宗主是怎么死的?”
二十三姨哭得梨花带雨:“我、我千不该万不该和这两个畜生有私情。我上了他们的当,把他们送来的红丸给老爷吃,没想到他们竟在红丸中下毒……”
樊庆这么一搅局,严肃的会场变成了家长里短的大戏台,众人听得啧啧感叹,议论纷纷,比喝酒看戏还带劲。李郁和笑道:“大家想想,毒杀老金,对邵夫人有何好处?就算她真跟我有一腿,改嫁了我,能比以前更好吗?倒是有些人,一直对老金颇有怨言,大家谁不知道?谁在说谎,谁被陷害,不是一目了然?”
很多人都开始点头。樊庆却大喝道:“奸夫淫妇的想法岂能以常理揣测?判断谁在说谎还不简单——二十三姨,你说你和金善、金城都有私情?”
那女子羞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