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149章第二天，管理着兰岛生意的总掌柜李奭来求见。林豫兮见了他，他开门见山就说：“听说叶会长请宗主去安萨岛，我觉得宗主应该去。”
“为什么？”
这富态的老先生捋着胡须，面上有些愁容。“宗主这几场大仗，着实花了不少钱。我们又有很多货船，被朝廷击沉或没收，损失惨重。说实话，我们今年下半年进货的钱都有些吃紧，多亏叶二姐勉力运作，才周转过来。我正想往安萨岛去一趟，和那边的商会谈谈。如果宗主能去，那就更好了。”
“你自己去谈，有什么难处？”
“梁国人都是老朋友了，好说话。但那些异族的商人只服宗主啊。”李奭苦笑，“比如那个土人女头目……”
“依克洛。”林豫兮还记得她的名字。
“对。她凶悍得要命，不讲道理的。这些人我们可搞不定啊。”
“你们暂时忘掉梁国人的道理，顺着她的道理，不就搞定了嘛。”林豫兮叹道，“天下不是只有梁国的道理是对的。”
李奭显然对此不敢苟同。接着，他分析了一通现在的行情，林豫兮听了，也觉得有理。这些年来，她也常遇到这种两难的情况，已习惯了在两种甚至很多种不同的意见之间进行取舍。她没有表态，送走李奭以后，又叫来了韩望南。
“让老李去谈好了。”韩望南直截了当地说，“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你就是担心有危险，可你的担心没有什么根据啊。”林豫兮指出了他的问题，“李奭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韩望南沉默一会，终于说道：“是，我大概想得有点太多了。”
林豫兮忽然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关切。她明白了过来——卫衍的布告中指明了最好能“生擒”她，这简直是充满了恶意。见惯了黑暗的韩望南一定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
她心中一乐，心想他公事公办的面具终于露出一点缝隙，想要顺势跟他取笑两句。却见他已移开目光，看向了墙上的海图。
“老大真的要去，请千万谨慎些。”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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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照四年五月，林豫兮带着李奭、尤独耳和叶默成，以及一千人，乘四条大船，前往安萨岛。
天气炎热，船上不能带生肉，于是便准备了许多肉干和活鸡鸭。家禽的臭味飘荡在船舱里，叶默成嚼了一口硬邦邦的肉干，差点吐出来。她除了来兰岛那趟，已经很久没坐船了，一时有些不适应。
林豫兮看她一眼，笑道：“现在比以前好多啦。十几年前，我跟尤大哥一起运猪牛的时候，那船上才是炼狱。”
“是啊是啊。”尤独耳敲着饭碗，“现在还有米饭吃，从定夷洲过来时，我们很多时候都只能吃干饼。”
他正敲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老鼠忽然从脚边蹿过。叶默成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碗掉了下去。林豫兮敏捷地一把抄起，递还给她，柔声道：“别怕。”
“我……我吃饱了。”她低下头。
“知道你吃不惯。”林豫兮笑道，“我让厨子多给你做了两个小菜，马上就上来。”
“二娘，”叶默成更加惭愧了，“不必这样……”
林豫兮拍拍她的肩膀，爽朗地笑了：“没事的，你才坐了几次船？我们坐过多少船了，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嘛。明天给你杀鸡吃，就有新鲜的肉啦。”
自从在叶默成的生日宴上，她告诉这小姑娘自己要带她回家，小姑娘就激动不已。那日她送了她很多重礼，但没想到倒是这个消息成了真正的惊喜。林豫兮见这孩子其实思乡情切，却为了做事而主动不回家，对她更照顾了。
船渐渐远离了梁国海岸。晚上，风平浪静，水手们下了锚，都睡了。林豫兮却还不太想睡，她手中拿一杯酒，走上甲板，看着漫天繁星，倾听大海沉稳的呼吸。
她想起了在定夷洲的树林中看到的萤火虫。海这么大，或许此生不会再见到那个有趣的男人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本就只把这当做一段露水情缘，一段风流韵事，并没有更多期待。
她心里有个缺口，是谁也填不上的。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与它和睦相处，把它当做自己身体固有的一部分。但在这静谧的夜晚，它好像又无声地扩大了，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水，吞噬着头顶的星空。
陈彦周在做什么呢？她忍不住想。
“二娘。”小姑娘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回过头，就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叶默成站在甲板的远处。
“星星好美啊。”叶默成感叹道。
“是。”她轻声说。
叶默成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她身边。空阔的甲板上此刻只有两个女人，她们并肩而立，看着浩瀚的苍穹。
两人无声地站了许久，林豫兮终于说道：“默成也二十一岁了，有中意的男人了么？”
叶默成小声答道：“没有。”
“这可不行呀，难道你要像我一个朋友，立志一生不嫁？”
“我不想嫁给男人，我讨厌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叶默成似乎能坦然地说出一些大胆之言，“我姐以前说过，男人不是强【防吞】奸犯，就是暴力狂。我觉得她说得可对了。”
这话让林豫兮又想起了陈彦周和他手下的那帮禽兽。她感到自己既警惕着他，但好像又被这种危险所引诱。她忍不住笑了：“可你姐还不是嫁给了吴九，还生了个小男孩。”
叶默成无言以对。吴九对她很不错，她总不能说姐夫的坏话。可她想了想，还是倔强地说：“不否认男人中也有少数好的，但大多数男人真是让人恶心。在男人里面找君子，就像在垃圾堆里找银子。”
林豫兮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她父亲叶孟武就是强【防吞】奸犯和暴力狂的代表，而父亲对女儿的影响是终生的。她庆幸自己童年时遇到的都是好男人，也没有强行去纠正叶默成的观点，只是说：“你天生就会找银子，不用担心啊。”
“为什么非要到垃圾堆里去找？”叶默成声音很轻，似是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不直接去银铺？”
林豫兮并没有把她的愤世嫉俗之言当真。她笑了笑，饮尽了杯中之酒，说道：“这些问题是想不清楚的，还是别想了。你就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吧？”
这话她本不该问，似乎显得有点“为老不尊”。但她也懒得管那么多了，毕竟，在这样辽阔的海天之间，她们并不是前辈与晚辈、上级与下属的关系，而只是两个同样渺小如微尘的人。
叶默成一向不怎么愿意吐露心声，她迟疑一下，狡猾地反问她：“你呢？”
这倒把林豫兮问住了。她想了想，作出了简明的总结：“会打架的。”
“……这就可以了吗！”
“我记得有人讲过嘛，女人是在灯下、月下最美。”林豫兮笑道，“我觉得男人还是拔剑的时候最好看了。”
她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看向搅碎了星光的海波。却听叶默成轻声说：“我体会不到。”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林豫兮问，“我帮你找找，看有没有符合你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