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 海怪 - 汤问棘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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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第202章对陈彦周的历史评价,至今仍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收藏界自然是将其书法作品奉为珍宝,而历史学家则分为两派。有人认为陈彦周的本意是要造反夺权,但因其反社会人格和战略失误而败亡;而另一些人则认为,陈彦周是有意识地以叛乱开创新时代,他从一开始就对权力不感兴趣。后一派的观点引发了很多学者的批判,在共和一百三十二年的近代史年会上,著名历史学家贺兰瑾的一段发言似乎就意指于此:“现在很多人总喜欢‘翻案’,总要为那些已经盖棺论定的战犯、大屠杀制造者找出合理化的动机。我要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凭空想象,这是写小说,不是做学问。还有些人,一句‘不破不立’就带过了历史转型期的所有惨剧,但如果我们有一天也成为了被‘破’的那一群人呢?作为历史学家,我们不能只是对革命与进步感兴趣,更应记住的是这个过程中的代价与牺牲。”而另一位学者霍扬则说:“我对历史的兴趣,就在于尽可能地理解所有的立场。历史是需要想象力的学科,它与文学本就同出一源。”陈彦周的真实动机已无法证实,围绕他的争议,必将继续下去……

——苏铉《历史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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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再也没有陈彦周了。这个念头像一句咒语,在林豫兮心中一遍遍重复。

她已经回到沈溶的船队三天了。这三天,她只是默默地坐在昏暗的船舱中。怀里,抱着那个装满稿纸的木盒。

他写了那么多字,都是给龙野的,为了实现男人之间可笑的承诺。而送给她的,只有四十个字。

手触到那卷轴,就像被火焰灼烧了一样疼。但她此刻需要的就是疼痛。她不管不顾地打开了它,看着那俊逸的字迹在微光下慢慢显露。

这是一幅行草,她已经看了无数遍,早已把这四十个字倒背如流。

“稚水东南去,孤云海上浮。时移知己散,屡梦少年游。陌路悲长夜,多情困寂秋。酬君三尺剑,断我半生愁。”

他一直都这么痛苦,好像在漫长的黑夜里踽踽独行。都是她,没有保护好他。她分明答应过杨先生,要多关心他的。

疼痛又在坚硬的外壳下沸腾起来。这首诗没有题目,没有写明是赠给谁。但最后那方印章,她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十五岁时拿一块普通的石头刻的,纂刻的技艺也还很笨拙。“雁舟”两个字,暗红而刺目。这印章本是一对,还有一方阴文的“豫兮”,在她的妆匣中。她这次来梁国,还随身带着……

一对印章,一根铜簪,一堆写着她名字的废纸,还有一首诗。这些就是他送她的全部信物。不,其实还有。还有内心的一个缺口,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阿夏。”身旁传来沈溶的声音,“你……你哭出来吧。”

这三天,他都这样无声地陪伴在她左右。可是,她并不需要他的怀抱和肩膀。

她摇摇头,收起了那幅好字,把它放在一边。

“阿望,我派人送你回芥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沉稳,“你不能在梁国停留。”

“嗯。”沈溶应着,迟疑一下,又说,“那赤蛇湾……”

“那里很快会变成一个危险的地方。”她说,“杀害他的叛徒,应该会抢先占据那里。”

沈溶大惊,半晌才确认自己没听错:“叛徒?”

“没错。他应该是被叛徒所杀。”

“他告诉你的?”

她又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那船上的人,只有他和贺鞅是死于枪伤。卫衍想要生擒他,是不会向他胸口开枪的。他中枪的时间也不长,血还在流。而其他人的血都凝固了,已死了较久。所以,他不是在混战时中枪,而是在大战结束之后才被人打死。我如果稍稍早到一刻钟,就能救下他了……”

那船上的场面,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以至于她足以看清每个血淋淋的细节,作出如此冷静的分析。

“阿夏!”沈溶的声音颤抖了,“你别——”

她继续说了下去:“那个人不会是官军,也不是我的人,除了他的部下,还能是谁?贺鞅受伤本不重,也被打死了,说明他们对此人都没有防备。而他本可以告诉我那人的名字,让我为他报仇,但他没有……阿望,你应该知道那是谁了吧?”

沈溶呆呆地看着她,嘴唇颤动着。良久,才说:“不会的!我能看出,她喜欢他——”

“那是一年多以前了。小姑娘的心思,变得比风还快。”她露出一丝冷笑,“他们来芥岛时,我就看出那小家伙桀骜不驯,狡猾得紧。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还这么愚蠢……”

她深吸一口气,叫道:“来人!叫柴兴过来。”

柴兴很快来到她面前。这汉子担忧地瞥她一眼,见她杀气腾腾,立刻紧张起来。

林豫兮说:“柴兴,你率领沈六的船队,带五千人,立即回赤蛇湾。无论谁占据了那里,都杀无赦。以后赤蛇湾就由你镇守。记住,如果找到一个名叫妖妖的小姑娘,不必听她花言巧语,直接提着她的脑袋来见我。”

柴兴没想到这么个好机会落到自己头上,顿时大喜,抱拳道:“是!”

“阿夏,你……”沈溶被她的狠劲吓到了,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劝阻她。

她看向他,目光凛然。

“阿夏……你哭出来吧。”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可笑的话,“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我不想哭。”她冷冰冰地说。

“你不要怪自己。”沈溶几乎是在哀求她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她起身而去,不想再呆在这沉闷阴暗的舱房中。

沈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夏,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像杨先生那样啊。”

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男人,和他身后那张巨大的海图。她的心又是一阵剧痛,但眼眶依然干涩,表情依然寒冷。

她没说什么,快步离开,将沈溶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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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州,桑陵。行宫之中,数十名大臣正在御前慷慨陈辞。

“皇上,这是绝不可行的!”一名谏官说,“废两司,正刑法,这些都是德政,微臣并无异议。但建钱庄之事,断不可行。堂堂朝廷,怎能向商贾借贷?这可是自古未有之事,实在有辱国体,恐将贻笑后世!”

御座上的白景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去借贷,你给朕变出几百万两银子来?”

另一老臣大学士骆歆说:“营利之法甚多,不必出此下策。可让商贾纳捐,赐其子孙功名。也可敕令他们补上多年所欠之税,或增加商税。何必用一个‘借’字,倒显得朝廷有求于他们。”

“现在就是朕有求于他们呀。”白景深毫无做皇帝的尊严。

骆歆语塞,想了一下,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财富,就是皇上的财富。皇上取用,天经地义。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他们理应毁家纾难,捐财奉公。”

“只怕很少有人会像骆公一样爱国奉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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