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宁可委屈
第70章宁可委屈
这雪下了第一场，就停不下了，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天，在院子里都堆了起来，府里的下人整天都忙着扫雪，不让它堆起来，那些道路也被清得干干净净，走起来很舒服。谭素倒是有些怀念以前在景王府的时候，李珏体恤下人，从来不让他们冒着大雪打扫，一场大雪之后整个王府都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都不忍心在上边踩上脚印。
郦州比都城暖和，只有接近过年的那几天才会下雪，谭素虽然怕冷，却也喜欢这种白茫茫的景象，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窝在娘亲怀里的感觉，听她说那些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每次都会惊奇地睁着大眼睛。
像个孩子一样赖着她撒娇。
谭素把手伸出去，轻飘飘的雪花总落不到她手心里，偶尔飘进来一两朵，也很快就融化成小水滴，她有些不能理解，这些弱小的雪花是怎么铺满整个相府的。
有脚步声靠近，她也懒得回头，似乎一瞧见雪天整个人都倦怠了，总提不起精力，温暖的狐裘忽然就搭在她肩上，她习惯性地抬头，只瞧见他的下巴，嘴角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傻素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谭素周身都温暖了起来，她把狐裘仔细拢紧，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赞美的、奉承的、讨好的，通通都翻不出喉咙。
“莫不是冻傻了。”他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三下，俯身盯着她看，一双眉眼飞扬，煞是好看。
谭素也盯着他看，只是不说话。
宁子漠轻笑了一声，刮了她的鼻梁骨，又直起了腰板，看向外边，“刚才看你一直盯着那里，还以为在看什么，原来是在发呆啊。”
从谭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头一次觉得自己仰望着他，渺小如蝼蚁，她看什么都觉得朦胧，说话也落不到实处，“谭素在想，这小小的一朵雪花，是怎么铺满大聂的。”
“这有什么好想的？”他垂头看着她，很认真的模样，“素素，你是不是一到冬天整个人就变笨了？”
谭素眨眨眼睛，好像活力又回到了身体里，“相爷觉得呢？”
“我觉得。”他使劲捏了捏她的脸，下手很重，“你不是变笨了，是懈怠了，给你的书都看了吗？”
谭素揉着脸颊，敢怒不敢言，只能喏喏回话：“看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大概三四本吧。”
宁子漠又捏了她另一边脸，“这么多天你就看了三四本，你对得起我悉心栽培吗？”
谭素捂住两边的脸，委屈了，“会试就是走个过场，相爷两句话的事，为何一定要谭素死命看书？”
宁子漠瞪着她，“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会帮你？”
“可是相爷说过，会让我心想事成。”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宁子漠又敲了她三下，倒没怎么用力，敲完又揉了揉她的头顶。
谭素靠在栏杆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宁子漠也坐在她旁边，跟她一样趴在栏杆上，就盯着外面的雪，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相爷。”谭素忽然叫了他。
“怎么？”
她又摇摇头，有些迷茫，“没什么。”
最近不光是宁子漠，连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有侍卫从雪地里跑过来，他没走正路，挑了最近的距离，在雪面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一直跑到他们跟前，“禀相爷，尹公子来找谭大人，说是从宫里得了御酒，请谭大人前去品尝。”
谭素一下子坐正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有些犹豫，“你跟他说我不去了。”
“去吧。”宁子漠握了她的手，微微笑着，“早点回来。”
从来没觉得他的笑容竟是这般温暖，就和他的手心一样，很轻易就能驱赶她身侧的冷意，她站起身，狐裘从肩头上滑了一些，她才惊觉宁子漠从来就没让她受过冻。
她抓住身上的狐裘，刚刚开口：“相爷，这个……”
“穿去吧，外边冷。”他仔细帮她系好，不准她脱下来。
谭素俯身行了一个礼，“谢相爷。”
绕过栏杆走进院子，还有些风雪，她埋头跟在侍卫身后，走了十来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看了万年，一下子就撞进了心里，她瞧见他趴在栏杆上，任由手臂垂下去，一直望着自己的背影，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她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寂寥。
谭素想都没想就回身，解下身上的狐裘，两三步走过去，踮起脚尖，隔着栏杆披到他身上，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快步融入到风雪之中。
定是因为寂寞，才希望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哪怕每天抱一大堆书到她房里，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多在府里呆呆，可自己却总是想方设法地想到外边去，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委屈她罢了。
谭素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她抬头望着天上，一朵雪花正好落在她眼睛里，揉了两下，越揉越红。
尹盛把自己淹没在了皮草里，头上的的，脖上的，身上的，脚上的，充分暴露了他暴发户的性子，只露出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露出两个鼻孔呼吸，瞧见谭素出来，伸手挥了挥，还带了两个皮手套。
谭素本来还有些冷，一见尹盛浑身好像都不冷了，“你这是干什么？”
尹盛的嘴藏在里边，说话嗡嗡嗡的，“我还以为会跟上次一样，等半天才出来，我还特意把自己都裹成这样，免得冻死。”
谭素摇了摇头，笑骂他：“活宝。”
尹盛不以为意，走到马车边上，知会谭素，“快上去吧，你才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谭素灵活，一下子就翻上去钻到车里边，尹盛穿得太厚，爬了半天也爬不上来，最后是车夫下车把他往上推，他才爬了上来，滚了两圈就滚到里面了。
他一下子卡在门口，还咋咋呼呼的，“哎呦喂，我动都动不了了。”
谭素拍着大腿，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一到冬天就变蠢了？”
尹盛瞪她一眼，“还笑！快扶小爷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