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一场小酒,一杯茶
虽发了比小财,但李成志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就如今的局面,可以说让他异常尴尬,张丰及陶煜,两人都不愿走,一心想跟着李成志去北边更大的天地闯一闯。 李成志苦思几日后,发现带上他们依旧是百害而无一利。张丰先不说,单单陶煜的部落,带上就是个麻烦。若是自己手上就两百甲士,去哪里都不会太愁吃喝。但加些老弱妇孺,不仅减缓行军,大大小小上百张嘴要饭吃,哪里管的过来。
但这不是最麻烦的事情,反观张丰,就论老张村,其实李成志一点也不在意,若是真的那么妇人之仁,他自己早活不到今天了。可偏偏有个死狗爷使他捉摸不透,对于这位老者的实力,李成志不过简简单单的,从张怀骏嘴中了解了些。
当时张怀骏的原话是四个字:“杀人无形。”
所以李成志估计,自己若是带走张丰,那位狗爷,绝对不可能就此罢手。而最好的法子,便是把张丰留在张家。可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狗爷如此在乎张丰,那日却主动让张丰加入自己。
后来他决定陪着张丰走一趟张家,想见见那位狗爷。可张丰不愿,那夜两人坐在石墩上,吹着夜风喝酒时,他说了一句彻底打消李成志顾虑的话:“就我家老头子,从小就宠着我,以往在老张村,只要别的娃娃有的,他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让我缺失。有一次我问他,臭老头,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那老东西,笑呵呵的说了句,你像是我死去的孙子。”
“所以啊,大哥你不用担心,老头子不会害老张村的乡亲,更不会害我,就连大哥你也一样。我张丰虽然平时傻呵呵的,但我一点都不傻。我也不怪大哥你,你也不是孤家寡人,大大小小手底下有百来号兄弟。你要是真就为了留我,至兄弟于不顾,那我这大哥算是白叫了。”
那夜张丰说了不少,两人大口酌饮,他对李成志说了不少往事,说了不少心里话。李成志时而简单符合,时而大声争执。好似这位毛脸少年一直很不服这位大哥,但其实这位大哥自己心里最清楚,这王八蛋心里最服自己。
两人喝醉了倒地就睡,也不管什么醉酒之后的飘飘欲仙。喝酒就是为了说说平时不敢说的话,然后睡个忒安稳的觉。这如今话也说了,剩下的就是睡觉了。
张丰抱着李成志,李成志抱着张丰。一个脸上满是胡腮,一个脸上干干净净。天为被,地为席,夜风吹打,酒香做伴。少年郎还是应该多喝喝酒水,别老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本是一些小事,你怕这怕那,不如找个人跟你说道说道,可能事情就会好受很多。
清晨时,日阳初起,李成志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黑皮毛脸,吓得他直接一脚踹开张丰,起身指着刚刚坐起身来扶头的张丰,气骂道:“好你个张丰,老子拿你当兄弟,你他娘的喝完了酒,就把老子睡了?你这干的是人事?”
张丰迷迷糊糊道:“什么啊,两大老爷们搂着睡个觉,能咋地啊。我一没进去,二也进不去,整的好像能出啥事似的。”
“咋地了,听你这话你没进去,还挺失望是吧?”李成志气不过,上前在他身上猛踹两脚:“我让你进去,让你进去,让你进去,你怎么不干脆说,连两蛋都塞进去?”
张丰捂着头,顶嘴道:“我连驴都塞不进去,还塞什么蛋啊。”
李成志愣了愣,转身坐回石墩上。他捡起昨夜扔在地上的酒坛子,抱着坛子猛灌几口,微微片刻后,他开口道:“那日我见着了,他就在狗群的最后边。头发蓬乱,佝偻着身子。一手杵着拐,一手拿着破碗,满身都是伤疤和狗毛。样子变了啊,变化很大啊。”
说着,他又猛灌几口:“其实那日我有想过带他回来,可是我怕啊。怕他再次背叛咱们,怕我对不起寨子里的兄弟乡亲。谁想无情啊,可对一个人宽容,便是对上百人的残忍。稍不注意,寨内便要再起烈火啊。”
他嘴里呢喃道:“世间文字不胜数,唯有情字最熬人。”
张丰的酒如若大醒,对着地上猛的打上一拳:“说来说去,都是自家兄弟。以前虽是不服气多些,但那也是兄弟。可如今倒好,一些本可解开的结,却要让他系的更死些。”
李成志深深一叹,起身离开。张丰身子后仰,倒头接着睡:“睡一觉吧,睡一觉什么都能好了。”
后寨仓库外,大眼正组织着众将士搬运粮食。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四月了,天气也会逐渐炎热。李成志想着,天气热的话正好可以傍晚赶路,到了清晨就找地方扎营。只有如此一来,虽说行军慢些,却也格外安全。而且李成志也不觉得,一般人敢随意劫他。
李成志来到仓库外,见外已把粮食分为两份,一份由李成志带走,一份留下给陶煜。虽说不能带着他们一起走,但最起码不能亏待人家,为自己卖了这么久的命。
他缓缓走到大眼身后,轻声道:“怎么样,我们留下的粮食可够?”
大眼转过身,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成志。李成志接过后,眉头紧皱:“你觉得老子识字?”
“咳咳,忘了忘了。主要是大哥你,最近说话很有些墨水,害得我都不记得,你是斗大字不识几个了。”
李成志满脸黑线:“那你还念不念了?”
“念念念。咱们总计带走军械有。一百六十套甲胄,一百把横刀,六十套硬弓,一千二百支羽箭,以及五百杆铁锥头标枪,其余砍刀不记。而粮食有二百石,食盐十石,其余的就剩拉车的骡马十五头了。”
“嗯,就这样吧。”
大眼收起纸条,疑惑问道:“大哥,咱们就带两百石粮食,真的够吗?”
“停,不是咱们啊,你别给我瞎叨叨。”
“大哥,这事过段时日在谈,咱们先商量商量,若是就带些将士们出发,那行军所需的大夫,匠人,怎么办?而且你说,咱们除了粮食和盐巴,其他生活物资全部留下,这不又成了咱们当初出辰州时,要啥啥没有的窘境吗?”
李成志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别给我整些幺蛾子。我之所以不带走别的物资,是因为这些东西寨子里本来就缺,我若是还带走了,他们根本没地方购买。而且缺也仅仅是一段时间,不行咱们出去抢就行了。所以啊,你这就是瞎操心。”
“大哥,我有个法子,你听听看?”
“听个屁,你们读书人肚子里就算有屁,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屁。”
“大哥,咱们先前被猛虎军打了一个月,你若不用他们的名号,做些替天行道的事情,能对得起虎爷吗?”
“嘿?我说你们读书人花花肠子多吧,你怎么打着人家猛虎军的旗号?再说了,你是傻子,还是人家是傻子,我说我是猛虎军人家就给我开寨门?那我说我是天王老子,皇帝老儿给不给我下跪?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就去薅薅地,争取明年能让寨子里的娃娃多吃些菜。”
说完他转身就走,大眼赶紧拉住他的手,“等等等等,大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开始低头从自己胸口处,缓缓拉扯出一张红布。
“卧槽,你他娘王大眼本事了啊!连人家的肚兜都偷出来了,我可告诉你,这种东西没必要跟大哥分享,你大哥也不是那种人。”
“呸呸呸,什么肚兜啊,这是我叫华儿帮忙缝的猛虎军军旗!”
“啥玩意?”李成志一把将红布扯出,摊放再地上仔细查看:“你确定这是猛虎?”
猛虎旗确实有老虎,还真挺老地:“这花绣的,知道的以为是老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猫呢,不过也确实,老虎还是得够老。”
红布上绣有一头下山虎,但确实有些差火,不威武也就算了,还有种病怏怏的模样,最可恨的是,居然还绣着猛虎军三个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要我说啊,不如扛出去示威。直接立在别人寨前,就说若是不投降,就连猛虎军,也只能被咱们打成这样。”
“去去去,绣的这么好,你居然还嫌弃。啧啧啧,我看大哥你这就是嫉妒,嫉妒我找了个好娘子。”
“哎哟呵,行行行,正好明天要去出打粮,我就用你这招试试看,若是不行,你回来给我把他吃了。”
张家府内一处小院茶桌旁,一位黑衣老者端坐在张守对面,正细细品茶。
喝着喝着,张守突然放下茶杯,感慨道:“一别数十年,你这家伙除了脸上的皱纹,还真是一点没变。”
老者摇摇头:“变了变了,现在人老了,已经不如以前那般张狂了。”
张守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如此,这要是照我四十多年前的脾气,早就不在这里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