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黑衣人在银叶门口转了五天,突然消失了,然后又换了另外一个同样死板的黑衣侍卫。
银叶百无聊赖地在家里看了五天的医书,捡了五天的药草,小鬼被他逼着一起看医书、择药草。
第六天,阿萝把那五十两银子花了。
阿萝很少在自己身上花银子,她最喜欢的,是置办家里的摆设。经常搬着什么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烛台屏风、花盆鸟笼什么的回来。这次,她用五十两银子添置了一只大花瓶。
现在,那看守银叶的黑衣侍卫就笔直笔直地站在药堂门口,看着阿萝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一人高的古董花瓶,正在撩着裙子上台阶。
花瓶比阿萝还高,她细细的两条胳膊环在花瓶的大肚子上,两只白净的手扣在最前面。她这样一抱,就看不见眼前的路。所以只能歪着头,从花瓶一侧露出一只眼睛来。
阿萝的精力集中在臂弯里的花瓶和脚下的台阶,她歪着头看脚下,眼睛垂下去就只看见扑闪着的睫毛,睫毛下面是细白红润的双颊。她饰品不多,乌黑的发髻上只素素地点缀着一根翡翠银簪,簪子上悬了一枚墨绿的小玉珠。她上台阶的时候,身子斜一下,那小珠子就荡两下,斜两下,就荡得人眼花了。
阿萝上台阶的时候,那簪子就正正好地斜在黑衣侍卫的面前。阿萝再向上走两步,那簪子往前送了送,离得他越近了些,那墨玉的小珠子就荡得越发的乱。
那侍卫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眼花缭乱了,心也有点乱了。
阿萝走完了台阶,正好站在那侍卫的身边。她抱着花瓶在原地调整一下,深呼一口粗气,然后低头擦了擦汗,颈项一低,露出一段雪白的皮肤。
那侍卫的目光,从珠子移到簪子,再从簪子移到那段雪白的脖颈。他咽了一口唾沫。
阿萝找准了这个时候,她猛地抬起头来,先是目露惊讶,转眼便笑靥如花,声音脆生生的,直直地穿透了身体,敲击在人的心里。
“哟,今日换人了呀!这位小哥,认识一下,我叫阿萝,这家的媳妇儿。”
侍卫低头敛目,后退了两步:“打扰夫人了。”
阿萝从头到脚地打量他一遍,把那小侍卫的脸看得红了起来。她没看见似得,仍旧笑得极为亲热:“哎呀,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少爷给我们派了侍卫,感激还来不及……哎正好,这位侍卫小哥,搭把手帮我抬下花瓶。”
黑衣侍卫面上发窘,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两步,终究没敢伸手。
阿萝蹙着柳眉,脸上红扑扑的,鼻尖上还微微冒出几粒细汗。她根本没在意小侍卫的不自在,自顾自地捏着嗓子,用细声细气的声音急急催促到:“快,你扶这个底儿。”
那侍卫被她一催,更加乱了心神。他红着脸垂着眼,乖乖弯下腰去,有些犹豫紧张地扶住瓷瓶的底儿。阿萝的眼睛中转过一丝狡黠,她算准了两只手的距离,小手故意移开得慢了些,赶着小侍卫的大手扶过来的时候,手指尖在那侍卫粗糙的手背上轻轻柔柔地一划。
那侍卫心下大惊,闪电般地缩手回来,这一缩手,花瓶悬了空。阿萝“哎呀”一声惊呼出来,所以几乎是收手的同时,小侍卫的另外一只手就下意识地捞了下去,托住了花瓶粗糙的瓷底儿。
很不巧的是,阿萝的手也正好托在了那瓶子底儿,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或者说――不是不巧,是很巧。
两手交叠,四目相对。
那只手,怎么说呢?握住它就像握住上好的丝绸,像握住光润的玉石,又像碰了一团柔柔的水。那东西细腻柔软,简直能够抚平心中的每一处毛躁和粗糙,却又掀起一股子全新的冲动与激情。小侍卫觉得全身的感觉都被这一只小手牵动了。
他觉得阿萝的手冰凉冰凉的,那是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滚烫起来之前。
紧接着,不只是他的手,他的脸也滚烫起来,身上也滚烫起来,身|下……也滚烫起来。
阿萝见那侍卫受了自己撩拨,更加卖力地挑逗起来。本来,她觉得银叶的这个“美人计”的鬼主意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一试,好像也蛮有趣的。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是原怡红院的姑娘琳琅,柔情似水,千娇百媚,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儿有脸蛋儿,一个眼神儿抛出去,能惹红一片汉子的眼睛。
可是,她偏偏就是不会给银叶抛媚眼儿,就是不会勾引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在银叶眼里,她还是邋里邋遢、枯黄干瘦的傻丫头阿萝。
她总是眼睁睁地放他走,让他闹,惯着他,随着他,什么都依着他。所以在银叶看来,自己就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那个。
阿萝撅起嘴来,她自己了解自己,她喜欢别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让人看不出来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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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的这一撇嘴,在小侍卫的眼里,简直是妙到了极点。那欲拒还迎的风流气韵,勾人心魄的俏皮可爱,他沉醉在这小小的一个表情中,完全无法自持了。
阿萝目光流转,眼角瞥见银叶从侧门的石狮子旁边溜过去。
她用身体挡住小侍卫的视线,另外一只手搭上了他腰间的剑柄,顺着剑柄,柔若无骨地悄悄地爬上他的腰,旋转着摩挲了一会儿,在他腰际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小侍卫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差点要在大门口叫出声来。他一开始只是虚搂,慢慢地,他的手大胆地搁在阿萝纤细的腰肢上,缓缓地向上移动。
阿萝咬着牙忍受着自己身上的这一只咸猪手,她唯有在心中想着: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想着在侍卫的脸凑上来之前,把他拉进大门里面去。等银叶顺利逃走了之后,她就把这混球锁在屋里面,胖揍一顿。
阿萝轻推了他一把,从喉中逼出一声娇滴滴的轻嗔:“这里不行……大街上呢。”
实际上,是在一只巨大的花瓶后面。
小侍卫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醒,阿萝这一声嗔怪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惑人的嘤咛,他越凑越近,滚烫的热气扑在阿萝的脸上。
阿萝眼角瞥到银叶已经走到拐角前的第三个店铺,她胳膊肘一拐,正要给这小子狠狠地来一下子,突然,花瓶后面,露出一张年轻冷峻的扑克脸来。
那人一言不发,伸手抓牢了小侍卫的肩膀,脚下一拌,单手一提,小侍卫就从花瓶后面摔了出去,先是磕在台阶上,然后滚到街道中央。
他都不回身看那侍卫一眼,一双冷冷的眸子凝在阿萝的脸上,简单的三个字却泛着寒气儿:“不像话。”
阿萝被他的目光凝固住了似得,她呆立在原地,脸上惊讶的表情久久不退,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苍,苍野……”
她没想到,苍野都没打一声招呼,就来了。
苍野简短地问道:“银叶呢?”
阿萝后退两步,紧紧地贴在门板上。她目不斜视,死盯着苍野的脸,一副“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样子。
苍野叹一口气,他也懒得多嘴再询问,犀利的眼光放到远处,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儿。
他很容易地,就成功捕捉到了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