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织泪
卯时初,长留钟声长鸣,由山门至后殿,余音袅袅。云岫百重生,山间百鸟欢腾,长留大殿迎着新一日的熹微之光再次苏醒。
斜倚在一树枝桠上,安雨的身上多了层雾气凝成的水珠,呼气即凉,长留山灵气醇厚地令人心旷神怡。虽是在山野当中呆了一夜,但被迫上树的安雨只觉得这空气清新地令人抖擞,没有一分的疲惫。
安雨并不娇气,对于住处并不挑剔,但架不住别人挑剔她。
秦君悦也是好心,考虑到了她特殊的身份,将她安排到了小家碧玉的柳清鸢那里。可惜柳清鸢肤白貌美的外表之后,也是颗捧高踩低的心,相见的第一面就想使唤她。
安雨:徒手劈桌子,好看吗?
柳清鸢脸色难看,最后自己洗洗睡了。
从那以后,安雨除非必要就不回竹影小筑,柳清鸢也乐得看不到她,但安雨还是很是困惑同样身份低微的柳清鸢为何对自己这么有敌意。
甲班的人排外严重,一群仙家弟子都换着花样折腾她。抄书、罚站、打扫偏殿,再加上一些无关大雅的闲言风语,安雨都被这群人折腾得烦了。
撂手不干,出招不接,我要安安静静地做个学霸,享受所有师长的关爱,然后呵护你们这群长留的未来。安雨的独来独往,渐渐地有了一个不甚优雅的称号,叫做“朔风他妹”。
“朔风你妹呢?今儿不来上课?”
“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妹?
“朔风你妹真不来啊?桃翁盯她盯了好久了,就等着抓现行呢!”
“我没妹。”
又一个颠颠儿跑来问的,朔风心里多了点郁闷。
“朔风你妹!”
“我说了我没妹!”
朔风再也忍不下去了,深沉地看着面前一副八卦嘴脸的展令君,duang~地一下用拳头把桌案拍出了个很有力度的坑。
胆大包天的展令君眨眨眼,歪靠着朔风面前的桌案,觉得朔风的眼神颇有些杀气腾腾:“哥们儿……我的意思是,你妹真的来了……”
一只手突兀地插入了两人诡异的对视中,晃了晃,是打坐醒来后刚绕着长留山跑了三圈后的安雨。
自从衍道帮她洗髓伐脉后,她就发现自己对五谷之物没了太多的需求,一有空闲便躲在山中打坐清修。就是一贯相伴的花千骨,除了能在上相同的课时遇到她,其他时间都只能默默地戳密聊抱怨几句。
“展令君,你想坐在朔风旁边?”
她不等展令君示意,就自己会意了,轻微地挑了下眉:“那你就坐吧,我去你那里好了。”
安雨还纳闷怎么会有人有兴趣跟一个闷葫芦坐在一起呢。
她自己本来就很静了,居然有人比她还静。两人做邻桌的日子里从头到尾都是眼神交流的,无聊透顶,安雨很是怀念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日子。
被自说自话的安雨逗了一下,展令君没了往日的不正经,弱弱地开口:“朔风他妹……”
自安雨来了后便转头看窗外的朔风顿时回头,横眉冷对,“我再说一遍:我没妹!”
展令君屁股离开蒲垫就要跑:“他妹啊……我真没想跟朔风坐一起,别别别,我这就回自己位子上。”
要不是吊儿郎当地展令君一直对自己还算客气,朔风真想把聒噪的他脖子扭上几圈踢出去。
对待这种老爱调侃自己的少爷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屑打击他们,安雨耸耸肩,在议论纷纷的背景音中坐了下来。
虽然此刻尚早,但同时上课的甲班、丁班、癸班之中早有好学的弟子陆续前来,含笑和刚进门的花千骨点头示意,安雨不欲与她有过多的交谈。
就是甲班,也分个三六九等,她处于最末的一等,所以要和其他新弟子一同修习基础的课业。就是树敌太多……据说花千骨交了个新朋友,也是甲班的人,但不是同届也不住在一起,安雨还真没机会一见芳容。
但有人护着,安雨也就放心了,依旧在甲班我行我素。
正在和熟识的人点头会意时,教授六界史的仙导便到了,胡子长得几乎拖到地上。
安雨眯眼一看,好么又是他!辣个收了柳清鸢贿赂的势利眼老头子,就因为自己初来乍到没有行礼,硬生生让她背完了厚厚的一本六界史。
座下弟子们规规矩矩地端坐好,一个个很给面子的给桃翁问好。桃翁捋着长胡子,坐在上首一如既往地开始讲学,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没过多久就把长留的花朵们讲得睡眼朦胧。
六界史是最没意思的一门课,没有实践之类动手动脑的难度,会记会背就好。更有熟知桃翁秉性的人,给他塞点好处,课堂之上想干什么桃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课讲到了一半,桃翁便眯着眼睛从前往后走,底下的人很是机警地一哆嗦,忙把身旁的人都捅醒了。
这是每堂课最关紧的一点――课堂巡查,也不知今天被抓到的是哪个可怜儿,反正一顿臭骂加抄书是少不了的。
抽查什么的,最讨厌了。
桃翁从前排往后走,依次将众人扫视一番,神色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是走到安雨身侧时,蓦地冷哼一声,“你倒是大胆,居然不带书来听课?”
安雨微笑:“古人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学生不敢辱没夫子教诲,已全部背下了。”
一番话说得谦逊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又应变周全地隐隐夸了桃翁一把。很快,学仙附体的安雨又在班里拉了一手好仇恨。
桃翁又眯着眼睛将她看了一遍,想起来了,哦,甲班那个柳清鸢送他美酒、点名要他“好好关照”的小孩儿啊。他怎么记得自己之前还罚了她抄了一百遍的《六界史》?
好在安雨聪敏乖巧,对于他刁钻的提问问答如流,桃翁也乐得有人表现出众给自己长脸。学习好的都是有特权的,桃翁再势利眼,也愿意给安雨一些方便。
桃翁肃着脸,照例把安雨训斥了几句,安雨色愈恭礼愈至。末了的时候,桃翁就丢下一句“下一次不许了”轻飘飘地放过了她。
安雨应声称是,坐下时一扫眼,全是别人鄙视的眼光。昂首挺胸,宠辱不惊,看着桃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让存心看好戏的人郁闷地都要吐血了。
安雨站着说话不腰疼,现阶段目标就是讨得所有课业师尊的欢心,然后肆无忌惮地去逃课。仙剑大会这样宗门大比的活动,干吾何事,反正拿到衍道所赐的宫铃,做谁的徒弟都越不过她。
余光之中,安雨看到桃翁停了一下,而且那个方向还不太对。忽而回头,立马看到桃翁揪起来一个癸班的小可怜,正要和她谈人生。
安雨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