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凄清
弦月凄清,挂在天边如天幕中被割开的一道伤口。
花千骨回到房中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落,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顺着门滑下,手中早已暗淡无光的桃花簪又一次刺得掌心鲜血淋淋。
“主人,你哭出声来吧,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刚才的一幕冰晶都看在眼里,虽然它知道怎么回事,但不能说,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浑身都在发抖,捂着心口不停地喘息,细碎地呜咽声在暗夜中更是催人心肝。
“我们离开这里吧!”冰晶觉得自己都快碎了,它心疼得要命。
花千骨默默地摇了摇头,不能走,她答应过他的,不再离开的,况且她还有他的孩子,他只是忘了罢了,哪是有心伤她的。
“主人!”冰晶实在不明白都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是不愿离开,那个白子画到底好在哪?怎值得她如此不舍?
腹中的胎儿又在踢她了,阵阵刺痛让她强打起精神,为了这个孩子,她也应该忍下去吧。心力交瘁,再无力站起身,她只能咬着牙一点点地向床边挪去,扶着床沿,难忍地悲痛如潮水般袭来,就这样吧,忘了就不会有苦,手缓缓滑落,双眼发黑倒在了地上。
白子画见到这一幕时,心差点停止了跳动。乌发下的小脸苍白如纸,眼角还残留着泪痕。他哪还顾得了许多,慌忙将她抱起来,搂在怀中将真气连绵不绝地输了过去。
无比地悔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她离去时的样子让他心如刀绞,仿佛认命般,他真的舍不得松开她,就算自己卑鄙无耻吧,就算被天下人唾骂吧,就算,就算她的夫君要把她抢回去……
他只想静静地抱着她,如此而已。
白子画发现她手中还握着那枚桃花簪,掌心中的血已结痂,只是那血的味道……与墟鼎中那块白布上的血一模一样,这又是什么?
到底有多少奇怪的东西?她又是谁?为什么与自己有那么多的联系?白子画开始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紧紧束缚。
手抚额上,忍住那痛得快要爆掉的头,神识中依旧如一片迷雾,抽丝剥茧下,终于在黑暗里有一个甜甜地声音不停地唤着,师父……
搂住她的手臂都在发抖,绝情池水的伤疤痛彻心扉。不行,他要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他一定要找到她!
万般不舍地放下仍在昏迷中的花千骨,又渡了许多真气过去,一觉醒来,她会没事的。推门而出,在黑夜中掠下绝情殿,他要去找冥王,冥界有一种可以忘记前尘往事的东西,忘川水。
那晚之后,谁也不知道白子画去了哪里,绝情殿重归平静,依旧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恨透了自己吧,不然怎么又会消失不见。
桃花簪金色的簪挺浸过她的血已失去了光泽,花瓣处磕落的一角让她心疼了好久,却无能为力。
只是几天不见他,像熬了几百年那么长。宽大的灰袍子下小腹更加圆滚,锁骨却越发明显。
暑气还未消退,她竟觉得有些冷,披了件粗麻灰布的外氅满殿的找他。
师父,师父啊……你在哪?你真的不要小骨了吗?
眼泪挂在脸颊上,算算日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足月了,可是他为什么总不在,她忍了太久如今却越来越脆弱。
司音神女从不远处走来,她的样子太令人心疼了,难道白子画就是爱她这一点?她知道他去冥界了,在那里他一定会找到答案,不能再等了,她早就没耐心了。
“都做了母亲的人了,找不到白子画竟然还那么伤心。”
“你把他藏哪去了?你把他还给我!”她竟像个孩子,崩溃到泣涕涟涟。
司音神女暗叹一声,很快她就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
“我怀孕了,与白子画的。”司音神女淡淡地道。
“不可能!”花千骨尖叫着,长发在风中四散飞舞,消瘦的面庞下充满绝望,身体摇摇欲坠,如树叶一般就要落尘化泥。
那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花千骨你要活下去!司音神女不忍再看那张因痛苦而严重扭曲的脸,转过身渐渐走远:“白子画今天就回来,不信你可以亲自问他。”
不会的!她在说谎,师父不会的……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可能,可脑中却一直闪过无数香艳的场景,甚至还想起当年他们在京城客栈中的那个幻影,师父身下的那个女人……
喉间咸腥又被她生生咽下,捧着肚子慢慢地回到房中,倒在床上顾不得下身隐隐的刺痛,那握紧的双拳仍止不住全身的颤抖。
这几日的无法入眠早已将那亏空的身体再次洗劫,现在听到司音神女的话,更是如同要了她的命。设想与现实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他们,他们果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被眼泪呛住的花千骨不停地咳嗽,她只能费力的坐起来。她是不是不该回来啊,身体上的痛加上心里的痛,如今唯一支撑着她的只有白子画了。他若承认,那自己一定活不了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只是在拖时间而已,可好舍不得这个孩子,吸取了她所有的孩子。
冰晶浮在空中:“主人,我们走吧。”它觉得自己的劝说是那么无力,为什么她就是不死心呢?
花千骨目光空洞地道:“好,等他亲口跟我说。”
窗外本还是艳阳的天,在午后却迎来了一场暴雨,一直到晚上,电闪雷鸣,雨势更巨。
“主人,您还是不要去了,外面雨太大了。”冰晶知道白子画回来了,它实在不忍看她受伤。
是啊,他回来了。重重飞檐,巍巍宫宇,她根本看不见寝殿,可那里摇曳的烛火正在召唤着她,像魔鬼一样缠进她心里。
面容平静地推开门,水汽扑面袭来,初秋的雨是一天天的凉,花千骨深深吸了口气,腹中的刺痛一点点地向心中蔓延,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就这样跑入暴雨中。执念如此,定要一个答案,只要他亲口说,她愿意走,她愿意永远离开他。
是谁在哀叹,叹一世情缘凋然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