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第二天。
太宰治走出校舍,迎接他的是大片大片的阳光。
自进入梅雨季,今日是极为难得且显珍贵的好天气,太阳终于不再羞怯地躲藏。
太宰治仰起头,向着湛蓝又敞亮的天际线遥遥望去。久违的,在唇边挽起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
尽管清浅到近乎为错觉、尽管没有存在多久便消失了,但那个笑容真的有出现过。
“呦,起的这么早真难得啊,要出门吗?”
轻佻懒散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
太宰治收回放于天际的目光,朝正前方看去,五条悟就站在距离他仅三步远的位置。
那双极具存在感的苍蓝眼瞳,干净、清澈,远远看着,仿佛和他身后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鸢眸极快地闪过些什么,最终仍是归于一片死寂,化作虚无的雾消失不见踪影,眸底映出的世界也在逐渐褪色。
“……大叔很闲吗?”
“当然不是!我超忙的。”在那只鸢眸的注视下,五条悟走到他的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印着“喜久福”的大福:“喏,谢礼。”
“谢礼?”太宰治没有去接,只是撇着嘴嘲讽道:“你的谢礼还真是有够小气的。”
“喂喂!我的存货也不多了!”五条悟没有说谎,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都没有时间去补货的。
说完,五条悟指节分明的手指|灵魂地拆开包装袋,不顾拒绝,把那个大福塞进太宰治嘴里,他得意洋洋的说:“顺带一提,这是我超爱的毛豆生奶油味!”
大个头的大福促使太宰治鼓起了面颊,一边费力地嚼、一边瞪着好像恶作剧成功般笑开了的白发青年。
“啊对了。”五条悟笑嘻嘻道:“我等会要去北海道出差,七月的北干道正好有烟火大会来着。”
太宰治嚼烂了大福咽下去,听五条悟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伴随着那话音,夏日里的喧闹杂音仿佛都化为可有可无的背景,宁静之中,只剩下五条悟的说话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五条悟东扯西扯好半天,才终于说到了正题:“怎么样?特别棒吧?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我一块出差啦?”
太宰治一语不发的望着他,明耀的阳光洒在青年白色的短发上,因为青年不安分的乱动,在发梢缀上了跳跃的金芒。
许是光线过于刺眼,太宰治仿佛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刺痛了般,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白发青年歪着头,双手|插兜,笑着等待少年的回应。
“啊,的确很棒。”
这是很平常的一句符合,可五条悟面容上堆砌的笑容却猝然凝固起来。
他听得出隐藏在少年话音深处当中的颓然无力,那种……好似拼尽了全力却又无能无力的颓然无力。
太宰治重新看向他,唇角攀上笑容:“奢侈的……像是在透支为数不多的幸福。”
五条悟眼中的太宰治像是骤然与人世间脱离了一般,笑着也哭着,好看的皮囊是好似已经脱落般的面目全非,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虚无感。
“我说,你刚刚问我是不是要出门?”太宰治歪过了头:“是的哦,拿最强咒术师的|命——去做一个交易。”
“……”五条悟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任由少年于他身前掠过。
太宰治背对着白发青年离去,唇角挽着倦怠的斜弧。
他是浸于黑夜之中的mafia,他浑身上下流淌着的血液也是肮脏的、洗不净的黑色,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放弃了,放弃那些美好的、值得被期待的。
——东京湾彩虹大桥。
太宰治矗立在桥上,目光凝视蔚蓝无波的海面。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鎏金,远处偶有载着游客的船只飘过,伴着几只很难捕捉到其踪影的海鸥。
金色的光线悄悄落于太宰治的脸庞,那曾给无数人带去恐惧与压迫的鸢色眼瞳,在此时显出那么几分透亮。
孤身一人立于桥上、且外露肌|肤|近乎缠满绷带的少年宛若发光体,很轻易便吸引了他人的注意。有好心的司机放慢车速,放下车窗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不需要哦。”谢绝了好心的司机,太宰治转身,好似一只没有归处野猫,孤零零地逆行在桥上。
几个怪异的家伙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
“是的吧?不可能高错吧?虽然当时只是远远的偷瞄了一眼……”
其中一个青灰色长发的青年、聒噪又轻不可闻的嘀咕声,让太宰治停了脚步,无神的鸢眸向着那人扫视而过。
“没有认错哦。”
这位青年闻声猛地转回身,灰扑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地一甩。
“哎呀,就说嘛,我的记忆力可是很棒的!”他的那张缝合脸上挂着不谙世事的灿烂笑容,对同伴炫耀道。
他抬起手来挥了挥:“你好呦,我是昨天联络你的——”
太宰治启唇:“咒灵。”
“答对啦!我是咒灵真人哦!”真人笑眯了双眼,视线扫过太宰治外露肌|肤|裹着的层层绷带,好奇的发问:“唔?这是什么新潮的打扮吗?”
“是啊,建议你尝试一下。”太宰治这么说,也不管车来车往时司机因他的“自言自语”投来的怪异眼神,笑道:“话说,你废话好多呀,后面那两个家伙很也好丑。”
“哈!?”漏瑚怒视太宰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嘛嘛,你不是他的对手哦。”真人拦下他,笑着说:“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个力量奇妙的少年。”
“……这种小鬼?”漏瑚看着太宰治的目光带着迟疑,身体倒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好几步:“那,他是要加入咱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