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诺诺,若是……
夜半薄雾起,间或几句蛙鸣,又不知何时落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寂静夜里如薄纱轻摆,不侧耳细听就会忽略。
司南躺在软榻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又被一阵哭声吵醒,她迷迷糊糊起身,侧身躺久了,手脚有些麻木。
她听到是床榻那边的声音,隔着一重纱帘,哽咽声不明显。
司南站在帘外,借着床头一盏罩纱灯,模糊看到宋青舒抱臂蜷缩起来,口中带着哭声。
她轻轻喊了一声:“宋青舒,你怎么了?”
她没见过宋青舒这模样,大半夜有些渗人,又连忙喊锦瑟,“锦瑟,锦瑟,你快进来。”
外头有丫头跑了进来。
司南才想起锦瑟如今不守夜了,是吩咐这些小丫头守在外头,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出去吧。”
小丫头走后,司南掀帘而入,而床上的人又恢复了安静。
司南却失眠了,坐在窗前,看着细雨婆娑,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仅仅消磨她的身体,更消磨了她的思想,这十年来,她没有任何进步,因着不断赶路逃跑,更多的时间,是困于一隅固步自封,有的地方是宋青舒给的,有的地方,是她自己找的。
时日久了,当通道全都关闭,她自己也就意志消沉,连对外界都没了兴趣。
仅剩的一点自主,便是仇恨和厌恶,这些东西,占据了她这十年来全部的时间。
她的反抗,从一开始的毫无顾忌,慢慢变的束手束脚,到现在耽于现实。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司南怔忪的眼中慢慢露出一丝颓然,十年了,她还在原地打转,而宋青舒早已不同了。
翌日一早,司南迷茫睁眼,昨夜睡的太晚,双眼有些肿痛,她一转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
恍惚坐起身,才想起昨夜宋青舒也在房里,转头打量了一圈,并未看到人影。
司南正准备穿鞋,就看到外头珠帘微晃,长腿迈了进来,随后一道清润嗓音响起。
“诺诺,你醒了?”
宋青舒一袭玄衣进了内室,衣摆带着帘子微晃,锦衣金线滚边,在清早的晨光中泛着华光。
他好像又不一样了,整个人气质陡变,再无那些阴鸷,只余温润,前一阵子躲闪的目光,又成了柔情蜜意,桃花眼里全是如水温柔,直视司南。
“饿了没?”
宋青舒面上瞧不出一丝别的东西,全心全意的面对司南,握着司南的脚,蹲身替她把鞋穿上。
司南有些不自在,拿开自己的脚,微微垂首,“不饿,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不去了。”宋青舒轻轻摇头,柔情似水,“以后都不去了,我只陪你。”
锦瑟这时候进来了,见两人亲密模样,便连忙退了出去。
司南被他拉着亦步亦趋的朝外头走,只觉整个人有些混乱,这些日子她已经够混乱了,宋青舒今天的态度,让她很迷惑。
“宋青舒,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似是触到了什么,宋青舒蓦然停下脚,他回头看司南,眼中不知有什么东西彻底散开了。
“诺诺,若是我死了,你会哭么?”
司南冷笑了一声,又整顿了面色,平静道:“人们都说祸害遗千年,或许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宋青舒苦笑了一声,并未生气。
司南没有想到,宋青舒说到做到,真的时刻陪着她,吃饭散步,连遛小白都陪着,夜里也规规矩矩,不动分毫。
小白这些日子被拴着,早就闷坏了,见两个主人都来了,高兴的四处撒欢,可它的精力早已大不如前,跑了没一会儿,就吐着舌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司南很是心疼,摸摸它的头,“你现在是一条老狗了,别老是跟那条灵缇打架。”那条灵缇是宋青舒从宫里带出来的,后来也就养在了近郊宅院,如今也老了。
宋青舒闻言就笑了,又咳嗽两声,捂着唇闷声道:“那条灵缇早就打不过小白了,小白这是报仇呢。”
司南并未理会宋青舒的话,只是低声道:“宋青舒,我想见见我父母,可以么?”
她如今竟找不到一点点能逃离的方法,所有的路全都被堵死,她连一条缝隙都看不见。
出行不易,女子独身出行更不易,现代社会若想逃离,好歹能挣扎着一线生机,随便一辆车或是旁的交通工具,总能有地方跑,可如今,就犹如被封死了出口的鸟笼,一切都是徒劳挣扎。
并非是莫名就消失的斗志,而是在这消息不通的古代,她每日的生活像是行尸走肉,好像慢慢被同化了,一日一日的娇养弱化,皮-肉乃至骨血都浸润着柔弱。
她早就不能像当初那样坚韧,她终于被宋青舒养废了。
宋青舒笑容微敛,口中一句不松,“诺诺,他们如今生活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司南面色显然有些失望,倒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说的多了,反而不好。
不过当晚在用晚饭的时候,司南本想吃一道鱼,不料才送到嘴边,忽然就反胃吐了起来,吐得有些厉害,像极了当初孕吐时的反应。
宋青舒自然重视,忙去请了大夫,大夫的说辞连一个字都没有改。
“王妃身子康健,就是有些气虚,近些日子还要多多补些血气,注意休息……”
司南却愣着坐在那,好半天都不动,这几个月老是想着出府进宫见皇后,虽发现月事不对劲,却总是忘记,又有大夫在一边,她竟然当真了。
她抬眼看向宋青舒,面上带着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了?”
宋青舒也知道瞒不住,司南是生过孩子的,他只能耐心地道:“诺诺,我只是怕你身子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