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军营

黎铮出发的当天，正是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坐车的每个人心情都不好。

雨布遮闭的空间，增添了同路人的谈兴，有几个带着礼帽，身着长衫的商人，趁着同路，开始聊起了各自的生意。

一个长脸的商人唉声叹气，拿起手上一叠税单展示给大家看：“各位看看，现在还有我们平头百姓活命的路吗？我去趟赣州进点洋货，回来的路上就收了六次税，我就是把货价翻个几倍买出去，都肯定要折本。现在要打仗了，哪有人出高价买我的东西，这次是亏到姥姥家了。”

本来坐在角落里一直不吭声，抓着自己头发使劲薅的中年男子，这回抬起了头，一脸愁容：“老哥，你是只收税，还能见到自己的货，我进了一批五金用品，也就是些铁钉、锤子、镰刀，在于都被老总拦了，硬说我这是通匪，给赤区的工农党送武器，最终货物全部被没收。我是回家凑了点钱，看看能不能赎回点货。”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诉说自己的苦处。

正当热闹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哈哈，你们这些蠢货，只知道做自己的生意，不知道生意要顺，就要人脉通畅，票子开道嘛，你看我，赣州城驻扎的三十四旅马旅长是实权人物，我足足送了二百大洋，请他给我开了个通行证，这几个月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财源广进。”

黎铮听得这口气挺大，抬跟一看，是个戴着金链子，手上还故着风雅地拿着文明棍的胖子，正唾沫飞溅地讲着自己的生意经。

三十四旅？旅长好象叫马昆，去年舅舅罗汉良过五十大寿时，在赣州的鸿运楼摆酒，黎铮记得这个马旅长也来道贺了，自己还和他的儿子马三保坐一张桌子，聊得还挺愉快，马三保临走时还热情地邀请他去做客，过赣州的时候一定要找他玩。正发愁怎么去完成任务，看着这个胖子，黎铮眼前一亮，这个不是现成的机会？

胖子很犯贱地不断贬低其他人，最后弄得别人都别过头，不太想理他。他一转头，看到了面相稚嫩的黎铮坐在旁边，这下从人生哲理和未来志向方面，对黎铮展开长达一小时的教导，丝毫不顾忌黎铮的黑脸有多难看，衣袍下的拳头都快攥出血来了。

在黎铮一行到了赣县，胖子才止住自己的话头。

眼前已经能看到赣州城墙了，他们一行被设卡的赣州驻军给拦住搜身，胖子身上居然搜到了赤区的标语，尽管胖子大叫冤枉，他们一行人还是被扔到了赣州驻军三十四旅的军营里。

军营设在城东，靠近古浮桥，历史上的太平军，现在的赤军，一旦想夺取赣州，都是从贡水方向攻击近贡水的东段城墙，因此这里设置了军营，也是防御重点。

胖子进了军营，很快就被负责执法的宪兵给带走了。估计他有马昆的关系，应该只会挨顿打，然后交几个钱就了事。

黎铮心中暗笑，这胖子烦了他一路，让他吃吃苦头。其实那标语是百灵带到旅馆的，他看着新鲜就留了一张，刚才他趁乱塞到胖子身上，狠狠地坑了胖子一把，也帮自己创造出了进三十四旅的机会。

一行人被带到了一处临时设置的办公地点，一个身着国军军装、胡子拉喳的老兵把几把锄头往地上一丢，吆喝道：“你们这些匪区来的，都给老子挖战壕去！”

几个商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地拿起锄头就走。只有黎铮一声不吭，站在那一动不动，象没看到地下的锄头一样。

那老兵“咦”了一声，上来就是一脚，破口大骂：“小子，到了军营还敢这么硬气，快给老子干活去。”

黎铮轻巧的一闪，老兵的脚踢了个空，差点摔到。恼羞成怒的老兵，在一片周围的士兵的哄笑声中，拎起手中的枪托就往黎铮头上砸，又砸了空。

这时，从隔壁间出来一位军装笔挺、腰挎驳壳枪的上尉军官，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老兵一看两次都没有碰到这小子的一根毫毛，心头火起，招呼了两个士兵过来帮忙。因为军营不准开枪，三人便持着汉阳造把黎铮围成当中。

黎铮本来只想在兵营里闹点动静出来，引起马昆的注意，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他攀世交。这个老兵一而再地下狠手，也惹得他动了真火。

当站在后面的老兵要给他一枪托时，他反手一抓，顺势把老兵拉到身侧，干脆利落，一记扫堂腿放到了老兵。这时一个士兵一看，把枪一扔，扑上来抱住了黎铮的腰，嘴里大叫：“我箍住他了！”

另一个士兵高高的举起枪托，就要砸黎铮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黎铮一看这小子这么狠，腰下一使劲，用上了有须公教的“横'字决，把后面抱腰的士兵一个横抱，往空中一举，直接向举枪的士兵扔去。眼见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被一个半大小子双手提起，象扔沙包一起丢出，周围看热闹的惊讶得张大了嘴，那名上尉军官也惊呆了。

眼看自己的同伴要往自己的身上扑，举枪士兵猝不及防，怕伤了自己的同伴，正迟疑间，两人便一起往后倒，滚作一团。已经从地上爬起的老兵，两眼通红似血，顾不得禁令，捡起地上的枪，拉开枪栓就要瞄准黎铮射击。

那军官急忙叫道：“放下枪，别伤着他！”并快步走了过来。

老兵一看是自己的长官，忙放下枪敬礼，两个倒在地上的士兵也爬起来敬礼。老兵恶人先告状，恶狠狠说：“林参谋，这小子来自匪区，我们排长让我们把他带去挖沟，他不从，还敢动手袭击我们。”

林参谋根本没有正眼看他，挥挥手赶人：“去去去，我都看到了，我来处理。”三个兵一看，这记打是白挨了，就搀扶着去找人治伤去了。

林参谋转身看向黎铮，一脸笑容地说：“这位小兄弟是本地人吧？”

黎铮说：“我是宁都人，来赣州走亲戚，凭什么把我抓进来挖沟？”

林参谋呵呵一笑：“误会误会，这些人无法无天，我会惩治他们的。小兄弟我看你身手不错，功夫是家传的？”

“不是，我跟我师傅学的，三脚猫的功夫，污了长官您的眼了。”黎铮不卑不亢地说。

林参谋过来拉住黎铮的手，热情地请他去了办公室，并介绍了自己，原来林参谋是中央军派到三十四旅的联络副官。

黎铮只想和马昆搭上关系，但在得知他哥哥在南昌的保安团做参谋副官，林参谋顿时双目放光，再三请黎铮在办公室喝茶。自已借故跑出去打了个电话。

不久，黎铮没有如愿以偿地见到马昆，和他见面的是力行社赣南负责人黄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