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返城 - 铮铮男儿之民国风云 - 黎臻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15章返城

当天下午,黎铮搭乘一辆马车准备重返县城。

出门之前,他去仓库看了放在那的十二支长枪,其中十一枝是汉阳造,一枝就是排长胡三刀的那支三八大盖,还有他的全自动毛瑟手枪,俗称“20响”或“自来得”。按黎铮最初的想法,把那十一枝汉阳造和十一匹马一起交给李克华,换取赤军对他的重视,但遭到了师父有须公的反对。

作为在北洋系军队呆过多年的韩有须,看过了太多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在南京政府成立之前,1912年宣统退位后,袁世凯开启了民国的北洋时代,1916年复辟帝制失败后,北洋系中先后有皖系、直系、奉系上台执政,直到1928年奉系张学良东北易帜,结束了北洋政府在北京的统治,如今又成立南京国民政府。每届都是如此短命,韩有须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在他看来,政治是如此不可靠,身处其中的人首先是考虑自身和家族,现下两军又要交战,普通人肯定要遭受兵灾,有枪就有安全感。赤党虽在赣闽粤交界处闹得很凶,但在普通民众看来,就是个造反的地方势力,现在又要与政府军作战,可以参与,但不能完全倒入,说白了,就是用来投机。

当然,有须公还有一个要留下枪的原因,是赤军不缺枪。从清朝开始,清庭为了剿灭太平天国,鼓励各地发展民间自卫团体,并允许他们采购一些旧式洋枪,如单响毛瑟枪、前膛枪等。进入民国以后,中央政府控制力进一步减弱,无力约束地方,民团开始购置最先进的武器。赤军进入赣南,很多枪支都是派人到民团和豪绅家中收缴来的,或者用解决豪绅得来的钱去买枪等,充实军队的武器。

热血的黎铮则觉得他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需要一个看重自己的平台,赤党现在困难,此时加入必然有更广阔的空间。

师徒俩发生了第一次争论。

这场由十一枝汉阳造引起的争论最终以两人相互妥协告终,因为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师徒感情深厚,情如父子,只有妥协:马匹交给赤党,枪枝留下来作后备。

临出门的时候,黎铮看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躲躲闪闪,他一看大喜,急忙过去拉住她的手:“莲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莲儿甩开他的手,气恼地说:“我不来找你,你就准备不理我?”

眼前的姑娘裙裾飞扬,飘飘如仙子,樱唇微翘,娇嗔可爱,黎铮骨头都酥了,便柔声道:“这几日我天天要练武,师父把我撵得我象狗一样满山跑,累得我躺下就想睡觉。”

莲儿莞尔一笑,指着他的额头道:“有须公哪有那么凶,你要学本事,自然要下苦功,只是你许久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说话间,伸手摸了下他脸上的红肿,低声问道:“每次都是这样,有须公有这么下狠手吗?”

黎铮心想,这可不是师父打的,正要解释,身后传来两声低低的哼声,莲儿俏脸微红,黎铮转身见有须公正斜眼看着自己,忙拉着莲儿进到里间,好一番做小伏低,才得以脱身前往县城。

从东山霸镇往县城,约有四五十里。民国的交通是非常稀烂,一条泥土路蜿蜒曲折,坑坑洼洼,由于常凯申已经下达了剿匪令,江西驻军纷纷开进赣南,马匹车辆的辗压,一路上尘土迷漫,走走停停。

交通不好,但代价不低廉,每一里索价是六百文,合大洋是二分,一块大洋一百分,所以去县城都算五十里,刚好一块大洋。

一般的平头百姓,都是靠两条腿走路,而稍有家财的都是坐马车,省时省力,倘若更有钱的,代步便是藤桥,用两人抬着,一路上晃晃悠悠,还可以小睡一会。富贵之家,很多有专职的轿夫,相当于现代的专车司机。

一路上,时常有国军设卡,这些兵不似昨天黎铮杀死的侦察兵,大多是骨瘦如柴、鹄形鸠面,满面烟容,一看就是长期吸食阿芙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上的民团,被赶来做这些不需战斗力的设岗查验活。

兵痞尽显扰民天份,除了不时要查一下保长开出的路条,以确认你是不是外地来的赤党,还兼做些偷拿卡要的行为,碰上长得好看的女眷,甚至会动手动脚,惹得一阵鸡飞狗跳,怒骂申斥,当官的也不喝止。

黎铮找保长的路条,在士兵的仔细盘查中都有些烂了。

这个年代也没有现代意义的身份证,洪都郡为了阻止赤化扩大,推行了一种简版的纸质身份证明,在纸片上标注本人的私人信息:教育程度、工作地点、配偶姓名、从事的职业等。由于照相机成本太大,身份证明上就衍生新的用指纹来分辨个人,即左右手五指分别从大指开始顺列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用斗和簸箕来标识。但由于赤党的影响力太大,地方上执行不力,所以也没有推广出去。

折腾了将近五个小时,黎铮才在疲惫中来到了宁都州。县城早已经因为十万赣军准备进剿赤军而变得气氛紧张,赤卫队员加大了在街上的巡逻,大街上人流很少,大战在即,普通人都是谨小慎微,能不出门就躲在家里,实在没办法要捞钱度日的穷汉,才不得不到处揽活。

穿过十字大街,黎铮没有直接去找李克华,而是先找了家名叫迎客来的旅馆住下。

上次离开赤军驻地的时候,李克华就和他约定,以后见面不能去赤军驻地见面,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减少与赤军和工农政权的接触。这些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黎铮的秘密身份,而黎铮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任何人,哪怕是师父有须公,也只知道他是同情赤党,有加入的想法。

实际上,黎铮已经通过李克华介绍,交上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入党申请,目前是一个考核期的预备党员。向师父隐瞒,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也是纪律的要求。

在放好行李后,黎铮来到靠近县医院的一条小巷,那里有一颗赣南常见的苦楝树,这种树是落叶乔木,常见于赣南民居的房前屋后。他取出小刀,看了四下无人,便在齐膝高的地方切掉一小块树皮,刻了个“牛”字,然后转身离去。

对着这棵树的是县医院的一座小楼,楼上的医生窗户正对着这条小巷,在黎铮走后不过一刻钟,就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下了楼,进了小巷,然后又匆匆地走出,叫了辆人力车往赤军驻地方向去了。

回到旅馆,黎铮用了点饭,便在床上思索。有须公早上的话对他触动很大,热血时自己想过抛头颅,洒热血,冷静下来,发觉自己还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他想为国家出力,为民众抗争,但就象李克华说的,自己还有严重的个人主义,他做不到象其他坚定的革命者一样,能够对工农党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的所有。他有自己的父母兄弟,还有他深爱的莲儿,如果是为了他们,自己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和所有;刚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自己在党纲中看到的那些铿锵有力的誓言,纷纷涌向他的脑海,黎铮觉得自己真的连一个预备党员的资格都没有。两种思想在头脑里混乱打架,他神思昏昏,最后竟然睡了过去。一个十六岁的灵魂,有所坚持,又难以捉摸,彻底扰动了这个少年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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