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匣子 - 铮铮男儿之民国风云 - 黎臻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7章匣子

一条河流的两岸,自古以来就是居民选择的生活地,盖先民们披荆斩棘由北自南迁徙,原始地的深山密林难以逾越,于是沿河流溯走,遇见可适宜种植和建造的所在,便停驻聚居在一起,久而久之,新的村落逐渐发展壮大成小城镇。

位于赣南北部的小镇东山霸,是赣南典型的客家人聚居区。逃离中原战乱的南渡居民历尽辛劳,在靠近梅江河的这块平地拦河筑坝,经过代代繁衍和发展,从而建立了这一古镇。

客家人称把集市贸易为“圩”。在赣南客家人的口语中,把约定俗成的集市交易日称为“圩日”;人们到集市上交易、办事,客家人称为“赴圩”。

恰逢今天是圩日,当从宁都州赶回来的黎锵告诉父母弟弟脱险归来,黎万才激动的老泪纵横,黎罗氏则高兴的直念佛,嚷着要去镇上的西岛寺还愿。

由于圩日,黎家祠堂当晚召集了所有在家的族人,人群中都是各家成年男子,客家文化风俗里,女子是没有资格进祠堂议事的,就是每年祭拜仪式,也就各堂男丁可以参与。

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一家人陷入了悲痛之中,正筹划着要给二儿子立个衣冠冢呢,不曾想等来了好消息。

面容憔悴的黎万才,坐在八仙桌的主位,在近五十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悲大喜,以至于有点精神恍惚。

他向宗亲通报这次二儿子被土匪绑架一事的经过后,抚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这次我家老二平安回来,首先是祖宗先人庇佑我黎家,二是好心有好报,我准备在家里给金小姐设个长生牌位,早晚香火不断。别让人议论我黎家失了知恩图报的祖训家风,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报答。”

三位族老都说祖宗积德行善,菩萨保佑,黎铮小子才得脱了劫难。

一时间气氛浓烈,大家都是喜气洋洋。

等众人冷静下来后,黎万才再次向这次帮忙的宗亲表示感谢。

黎锵因为有被派去外舅家历练学习,便被叫上来介绍学习的经过。

舅舅罗汉良是地方豪绅出身,不仅在地方组建了保卫团,手下有上千人枪,还和省府的大员们多有来往,在当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黎锵跟在舅舅后面作个参谋副官,耳濡目染,也算是长了很多见识。

黎锵讲起了自己所知道的政治形势,这个年间乡下也没有报纸新闻,都是靠从外回来的人了解信息。

目下朱毛赤军在赣省已经渐成气候,赤区都在开展减租减息运动,鼓动设立农会让农民抱团,赤色区域日渐扩展,大有连成一片的趋势。南京国民政府与赣省都十分重视,出兵围剿的声音不断从上面传出,当局不会坐观赤军势大,把江浙财团的后花园赤化成片,赣南必定会变成双方必争之地。而地理位置偏僻,劳苦民众最多的宁都州,由于是赤区的辖县,肯定免不了陷入战乱。

而罗汉良的意思是,让黎氏族人派出些年青人参与到国党军队和民团中去,乱世里有枪就是草头王,宗族才不会被人欺压,识字的最好去报考军校当军官。

听到马上要打仗,黎氏众人个个脸色发白,个别人惊叫起来。

众人的惊慌失措被黎万才看在眼里,他虽是一个乡下土财主,早年间也进过私墪,近几年为了贴补家用也四处做生意,在乡下不算闭目塞听。

当他掏出水烟袋,大儿子黎锵便拿出洋火给他点上了,黎万才吧嗒吧嗒吸了一会儿,他抬头环视众人:“怕什么,这个年月哪里都一样,我们做老百姓的安心过日子,至于舅老爷的建议,我请三位叔公回去仔细考虑后,下个圩日我们再开堂决定。”三位叔公也点头同意。

黎锵又向前说:“二弟现在被赤军留在城里协助调查和养伤,我回来的时候,他说,木马山离他被抢的地方十几里,他特意选的小道,从来没听说那条路有劫道的。他怀疑有古怪。”

黎万才也疑惑道:“这几天我也寻思过,知道我去瑞金借粮的没有几个,搭伙帮忙的也是我临时雇的短工,况且因为路途遥远,我特意让他半夜从瑞金动身,怎么能那么巧撞上土匪?”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

父子一番话,在坐的倒吸一口气。事出反常必为妖,显然众人都觉得劫道一事不寻常。但是议来议去,谁也说不出什么道道。

老大黎锵提醒父亲:“我们不是还丢了乡公所刘副所长的那个楠木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要赔人家多少钱。”

黎万才一拍大腿,唉哟一声,连声道:“怎么办啊?刘所长千叮万嘱叫我们小心保管,我光担心二小子,都忘了这大事。刘所长去了虔州开会,等他回来了我怎么对得起我那好兄弟?”

满祠堂的人面露愁容,去瑞金换稻种是族田要用的,现在稻种没有了,还得赔人家东西,那可是雪上加霜。

黎万才抓起水烟袋紧嘬两口,精神萎顿,两眼无神地望着正从天井冲刷下来的雨水发呆。老古相承,汉子应诺的事都是比天大,失了财物的一方倾尽家财也要守住一个信字,也不知道匣子里的东西值多少大洋。

一时之间,老二黎铮死里逃生的欢乐气氛低沉了许多。

祠堂高大空旷,顺着瓦缝砖隙的冷风吹进来,更增凉意。

远处传来一片狗吠声,紧接着祠堂门口一群喧闹,黎万才给了大儿子一个眼色,黎锵会意地走出正堂。

一会,穿着对襟绸布上衣,黑裤子的中年胖子快步走进来,胖子双手抱拳,一派江湖气,对黎万才大声道:“老哥哥,小弟听说铮哥儿脱险归来,要不是公务在身,早就该来道贺了。”

黎万才及祠堂众人都站起来拱手还礼,黎万才更是越过众人,拉着胖子尊了上位,同时躬身作了个长揖:“刘兄啊,蒙祖宗佑护,铮儿脱险,可是兄弟托为兄的东西被土匪劫走了,这不,我和族里长辈正想着怎么赔你吶。”说完,两眼含泪,眼眶血红一片。

胖子一把搀住,把黎万才按到太师椅坐下,一面说:“老哥哥,我和你从穿开裆裤就认识, 我们客家人重信守义,谁家没有个难处,哪个不碰到点狗屁倒灶的霉事,要是帮人还要赔钱,天都不收。那东西也不值钱,丢了就丢了,孩子平安回来怎么都好,这事过去了。我就担心你发急,摸黑就来了。”

然后转身向着众人:“几位叔公年纪大了,还是请你们早点回去歇息吧。夜也深了,再谈下去天光了,明天大家还有事,其他的以后再议。如何?”

到底是江湖人士出身,刘胖子气势俨然,说出的话不容辨驳,客气中带着威严。黎万才便让众人退出祠堂,只留下他和刘胖子。

黎万才刚要说话,刘胖子把手一抬止住,以与肥大身材不想称的速度快步贴耳在祠堂大门,等脚步声远去才直身来到正堂。

他一脸严肃,两道浓眉并成一个“川”字,低声对黎万才说:“老哥哥,铮哥儿出门的事还有谁知道?我左思右想有蹊跷。”

黎万才叹了一口气,给刘胖子让了座,从小供桌上取了一些糕饼放在八仙桌上。双眼直视刘胖子略带奸诈的细长眼睛:“刘兄弟,你给老哥我说句老实话,你的东西虽说是从王有财保长家取的,是不是跟?。”

他沾了点茶水,在八仙桌上写了个“赤”字,迅速地擦掉。

人老成精啊,刘胖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黎万才从茶壶里倒出一碗水,递给刘胖子:“遭抢的事,连我家小子都发现了有关结,我黎万才在覇里呆了快五十年,土匪劫粮的也不少,可也看不上我那几百斤谷子,问题肯定出在你那个楠木匣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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