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偷吃》
“氢弹！”
台下一片掌声。
“邓稼先、王淦昌、于敏、程开甲、钱学森等等那批前辈们，被我们几个猜到了，你们现在可以猜猜，当时全世界都不知道，我们几个是怎么猜出来的？”
台下纷纷响应，老头笑道：“也没什么多大秘密，就是我们几个被保护起来的，我们一个老师也突然消失了……很多年后，我们成了接班人，所以，你们该是明白，不是我们有多大能耐，而是前辈们传给我们的绝技，让我们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作用罢了！”
台下又一片掌声。
“现在国家在坚持搞改革开放，融合世界，其实，都是我们有了大基础，我们要珍惜，我们要懂得感恩！我们同学在这个年代里能够考上大学，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是来自乡下的孩子们！你们的父母无疑是伟大的！他们为了你的学习，劳心劳力半辈子，付出了难以想象的物质和精神代价！”
声调平和，略带着颤音，话筒换了两个，他又道：“我们同学来到大学校园里上课，每天默默地学习，简单地生活，将来踏入社会勤恳工作，除了关注自己的现实人生，孝顺父母，团结友朋，上对领导上级负责，下对同事以外，我们必须要有一种胸怀！”
“胸怀”二字，很久没有再进入刘亮程的耳朵里，至于心里，已经快要稀释完了。
说着“扫地僧”走到一旁主席台桌上，缓缓地捉着白色掉漆的茶缸喝几口茶，看了看周遭同学们的眼睛，背着手，笑道：“我们的物质足够贫乏，我们的生活足够单调，但是我们的心灵应该足够宽广，我们中国的大学生应该天然地对我们的土地不管去过与否，都抱有永恒的怀想和希冀以及无比的热爱和珍惜。”
说着他从旁边的阶梯走了下来，“在战争年代里，在民族被欺凌的岁月里，祖辈们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艰难抗争，最终战胜了一切强敌，使我们屹立东方，解了大气！由于我们民族和国家两百年来的沉沦和被破坏，我们基础太弱了，大建设的时代里，很多人来不及评估现实困境就被历史的责任推到了风口浪尖！造成我们祖辈和我们这一代人天然地生出这么一个观点！”
说着他慢慢地伸出他的右手食指，“我们是为下一代谋求大发展大进步的大厦根基和铺路石，就像航空母舰的龙骨一样，虽然我们现在没有航母！但我相信，我们将来一定会有！十年，二十年！一定会有！因为我们一直在做龙骨的大事！你们就是发动机！你们才是关键！”
掌声起，应和声响彻校园，听得校门口和围栏围墙边站满了行人。
刘亮程笑了，从来没有这般阳光有力地笑。
但见他抿着嘴缓缓朝前看，像看了一片花海，收拢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所有要素和心灵波动在相互应和着，唱着抒情的歌。
“扫地僧”笑道：“你们都是有缺点的好孩子，我也是，如何善待缺点之于一个人关系重大。碌碌无为的人，常因不能发挥个人长处而心灰意冷，又因走不出自己的缺点困扰而内耗自己的潜能，因而互相包容和自我包容，是多么重要，一个有大包容心的人，一定是个有魅力的人，包容，难道步是世界的真理吗？”
“互相包容，自我包容……”他念叨着记忆着，想起曾经的老师和同学，不觉眼角发热，刘亮程记录了这一页笔记。
“我们终将在不断失败的自我反省中，一步步接近那个真实的个人成就，每个人天生都自带着饭碗来到这个世界，失败是人生常态，而生活的本质就是常态化的自我反思，所以觅得真实得自在，唯有不断自我反省，才能在实践得出真知，工作的本质，亦然……”
那一晚整个大学都在开班会，各班级对着老教授的演讲各抒己见。
班主任虽然是个理工教授，但是他在建议中这么说，“同学们，我们是工科专业，但文史社科是不能抛弃的，学习乏味了，生活无聊了，多去听听文科课程，我现在就在读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启发很大，希望同学们不要把自己给学窄了，只安于做个专才，不要等到走出校园才觉得读书只读了技术，那大学岂不太没意思了？”
“无聊乏味，谈恋爱啊……”一男生窃窃私语，下头聊天，惹得班主任讲完话专门找了他聊了会。
“老师，我们想在学本专业之余去听一听余大一些文科课程，不知道有没有渠道啊？”
众人有要求，班主任就一一解答，各类建议给予大学学习和生活更多的空间和自由，大家都觉得该放松了，可刘亮程的辛苦生涯刚刚开始。
第二天晨跑一结束，满校园寂静中，他从学校图书馆的阳台上翻到顶端，然后爬上木梯子，迎着太阳的升起，想起扫地僧，想起此刻自己的自由，看着安塘边的运河，他又想唱了。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
料定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
东西征南北剿保定乾坤。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
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机械设计制造与自动化专业，在艺术家的世界里，那是又精微细腻，同时又单调乏味，在过去的多年学习岁月里，除了知识和考试占据他大量的心思和精力，芝芳带给她的也多半是对现实的剖析和对未来的憧憬，理论多于实践，想象富于物用，仅有的厨艺也是周末才会享受的实践内容。
物与技，心与艺，才与神，都在他极为珍惜的动手时刻，融合所有的爱和美，情和识，唯有此刻，艺术的自由和想象，占据他的心灵世界，饭菜的火候和审美考验他的天赋异禀。是习惯也是享受，是物质也是精神。
如今既与自然科学打交道，又与机械图纸作斗争，实用主义开始占领他的思考世界以及习惯序列。初学基础理论课，他自然不在话下，一开始自己怀疑着能否把而各类专业技术操作做好，等他看到了各类设计或简单或复杂，或精巧或笨重的各类物件时，他仿佛要和他们对话。
“六岁开始，我花十二年时间，从铁铲到小铁锹，到铁锨、钉耙、铁锤……和土地打交道，和农作物打交道，和各类杂草打交道，甚至和沟渠鱼虾打交道，如今遇到了你们这些大家伙，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我会像对待各类饭菜材料一样，认认真真对待你们，也希望我们好好合作，这样，我的人生才会再上一层意义……”
与物对话，是他自幼以来的习惯，也是他的痴的佐证，却一个念头生发了。
“食品专业的仪器分析课和机器安全控制课相对更容易，如果我去食品专业学习呢？”
开学半个月，他开始去寻找食品学习的机会，即便每天他很晚很晚的回来，与同学们几乎没有交流。
可晚饭时间到了，五个室友却围着他傻笑。
“嘿嘿嘿……老刘同学好，好！鼓掌！”
刘明柱放下收音机，拍得刘亮程结巴着，“你们，你们干啥？”
“嘿嘿，嘿嘿嘿……”侯俊才拉着他就起来，“厨神，你是不是真的会做菜啊？”
五个室友簇拥着都呵呵笑着，等着他说“是，我会。”
“对不起，我不会。”
“啊？”李守实张嘴巴道：“那怎么你女朋友说以后还想吃你烧的菜，而且你带的好菜，那么精致，也不像农村人烧的那种土掉渣子的玩意！”
“狗屁，农村人土掉渣？我就是农村人！你个猪吃得特么最不要脸！”侯俊才笑骂一句，李守实也不生气，一抹他的头发，几个男生继续抬着刘亮程，“哥们！不管你会不会，都得走一趟！”
“谁信呢，你那贡菜干还在宿舍阳台晒着，干啥？好玩啊？”
“就是，脆脆的，甜丝丝的，嘿！”刘明柱缩头一笑，即刻被室长拍了脑袋，“你还偷吃？我靠，你什么没吃过？不带你玩！”
“我，我没见过，好吃！下次我请大家！”
刘明珠拎起收音机，侯俊才就道：“就是！黄世仁还抢咱们的，不带你！咱都一块吃老刘的山货，这叫分享！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