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时晏之回到宫中,一整天倒是风平浪静,并没有掀风作浪的人搞事,让他有个安稳的环境批阅奏折。
南樾比起裘思德来说确实长进不少,没有经常打扰他,只是尽心完成份内的事情。
直到临近睡觉的时候,时晏之刚坐上床,听见宫殿外传来南樾的通禀声:“陛下,沈统领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时晏之听到“沈统领”三个字,自然而然想起几天前宣布封宋伏宁为君后的消息后的充满戏剧性的场景,脸“唰”地一下垮了,以为对方又是来劝自己的,音量平稳,情绪颇为烦躁,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什么时候不能明天说?偏偏要在孤睡觉的时候禀告,孤看他是别有用心,让他滚。”
“是,陛下。”得到时晏之的回应后,宫外暂时没了声响,时晏之以为就此结束,不曾想当他准备熄灯的时候,再次传来南樾声音,南樾的声音显得更为小心翼翼,“陛下,沈统领他不愿走,他说他是真有急事要汇报,还说这件事与……有关。”
“嗯?与什么有关?你倒是说清楚些,别说半吊子没个准信的话。”时晏之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询问,神情很是暴躁。
“这……”南樾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词句斟酌了半天,都没想好说辞,就被沈瑾玉抢先一步开口。
沈瑾玉原本是跪在宫殿外等待求见,可是按照之前时晏之的意思,是不准备见他,但是这件事又确实很重要,所以沈瑾玉不得不走上前高声呼叫:“陛下,之前的事情是微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但今天这件事臣必须见到陛下,陛下就算不考虑与微臣的情分,也应该看在事关……未来君后和江山的份上接见微臣。”
君后那件事到底还是沈瑾玉心底的一根刺,说不介意都是假的,但比起时晏之和时晏之的江山来说,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在一边,他又不是脑子只有恋爱的草包,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聪明的。
时晏之听到前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反而觉得枯燥无聊,心想“怎么还是这样的说辞,烦不烦啊”,直到他听到“事关未来君后”的时候,神情才稍微变化了一下。
倒不是对宋伏宁有多大的好感,只是因为宋伏宁是宋庭粤的子嗣,既是世子又是利益笼罩下被迫钦定的未来君后,他死了肯定对时晏之没啥好处,相反,宋庭粤还能借机把锅推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舆论激烈的话,说不定还能因此竖起推翻大晏的大旗。
总之,宋伏宁的伤亡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时晏之并不满意沈瑾玉的说辞,什么叫“看在事关未来君后的份上”,他与宋伏宁很熟吗?不就是政治联姻吗?干嘛说得这么暧昧,搞得时晏之很喜欢宋伏宁一样,时晏之讨厌有人随意猜度他的想法。
当然,时晏之想起这是以沈瑾玉角度的看法,心下了然,沈瑾玉喜欢他,所以自然会对立后这件事心存不满,这么一想,倒是说得过去。
罢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当务之急还是问他宋伏宁具体出了什么事,死没死,伤残的话对于时晏之来说肯定是好事,死的话就不太好。
“是吗?那你就进来吧。”时晏之语气略显闲散,吊儿郎当的。
沈瑾玉听到时晏之宣他进去后,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没来由涌起一阵失落。
陛下果然对那位未来君后很上心呢,前面还一副“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给孤滚”的姿态,提起未来君后的时候就允许他进来,这怎么不能算陛下用心良苦呢?沈瑾玉在心里自嘲似的嗤笑一声,垂下眼眸。
可是明明是他先来的,是他和陛下竹马竹马,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别人成为陛下的君后?难道竹马的宿命就是打不过天降吗?
沈瑾玉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就算没有那位君后,陛下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他还是好不甘心啊。沈瑾玉用力咬住下唇,努力把涌上来的酸涩感回去,垂落在腰侧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这一切的想法都在走入时晏之宫殿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无论在外面你有多少想法,但是在时晏之面前你必须牢记你的目的,因为时晏之不会喜欢听你多余的话,如果碰巧遇上时晏之心情不好,可能还会让你再也不能来这里。
所以沈瑾玉在走进去之前就深呼吸以此减缓紧张,让自己不要在时晏之面前犯错。
……
偌大的宫殿中,清冷而空虚,只有时晏之一个人。
沈瑾玉走进去的时候,远远瞧见时晏之托着额头闭着眼睛,好似在小睡。
因为他与时晏之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沈瑾玉自然清楚时晏之睡眠浅,很容易惊醒,想到时晏之作为一个帝王总是忙碌到半夜来不及睡觉,沈瑾玉情不自禁心疼起来。
为了避免时晏之被他的脚步声惊醒过来,沈瑾玉只能放慢脚步,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走过去,然后跪在离时晏之床前不远的位置,屏住呼吸,等待时晏之自然醒过来。
不曾想,时晏之压根没睡,在沈瑾玉刚刚跪下的时候,深邃发亮的眼眸恍然睁开:“沈统领这么晚还来找孤,是有什么事吗?听你刚才在宫殿外那么一嗓子,似乎和君后有关?孤希望你的话不是为了进来而随意编的故事。”
沈瑾玉听到时晏之突然发话,惊得连忙抬起头,试图确认到底是不是时晏之说话,然后对上时晏之略显疲乏又冰冷的眼神。
“嗯?你是想直视孤吗?沈统领,孤劝你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枉费心机。”时晏之轻挑眉梢,眼睛里充满深不可测的笑意,意味深长地警告他。
“不,臣刚才只是稍微走神,请陛下恕罪。”沈瑾玉闻言,生怕时晏之真的发怒,迅速将脑袋埋在地上,不过到底也是经历过那么多的老臣,嘴里说着恕罪,语气、神态却稳如泰山。
“又是恕罪这个词,嗯,你们怎么都爱玩谦虚这一套呢?无聊又无趣。”时晏之眉眼间自带一股倦意,兴致缺缺,“罢了,把你要说的汇报给孤吧。”
沈瑾玉还是不敢直视时晏之的眼睛,不过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要好不少,听到时晏之口中的“你们”时,花了好大精力才稳住的心态又有些崩,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清亮如月光的眼眸稍显黯淡。
但是这些依然不能阻碍沈瑾玉回禀,因为他知道时晏之也不会喜欢看到他这幅幽怨的模样。
——太丧了,看着就晦气。
这是时晏之很多年前对他说过的话,时至今日,沈瑾玉依然铭记在心,他从来不敢在时晏之面前轻易露出难过的表情,生怕时晏之会因此厌恶他。
虽然……时晏之已经很讨厌他。
“微臣也是刚得到情报得知,半个时辰以前,有黑衣蒙面刺客闯进国公府,试图刺杀宋……未来君后。”沈瑾玉说到中间的时候原本想直接说“宋伏宁”的时候想起称呼君后的名字对于他们臣子而言一直都是忌讳,即使对方尚且还不是君后。
刺杀啊……时晏之不由得眯起眼睛,不用他多想,就知道这次刺杀其中肯定有他养的某条狗的手笔,因此时晏之并没有沉思片刻就再次提问:“那宋伏宁死了还是伤残了?或者是幸运地活下来?这个刺客你们抓到他了吗?”
最好宋伏宁变成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那条去刺杀宋伏宁的狗也死在现场,免得到时候调查到他的头上。
怎么感觉时晏之的语气中隐隐约约透着兴奋?沈瑾玉脑海中莫名产生了这个想法,转眼间他就把这个想法清理出脑海,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陛下并没有称呼宋伏宁为君后,好像这样就能给沈瑾玉一剂强心针,告诉他时晏之不喜欢宋伏宁,联姻只是权宜之计而已,虽然这样想难免会有自欺欺人的成分,但是起码让沈瑾玉心情稳定下来。
沈瑾玉秉持着职业操守,强装镇定地向时晏之汇报,称呼宋伏宁的时候也理所当然没有用“君后”一词,毕竟他一点都不想要叫别人“君后”:“刺客虽然是突然来袭,但好在护卫及时,宋世子并无危险,只是这个刺客实在是狡猾,在察觉到他无法刺杀宋世子过后,立刻放了个烟雾弹,无影无踪地离去。”
其实沈瑾玉心里在想:啊啊啊为什么宋伏宁没死啊,死了的话陛下就不用立他为后了,这个刺客真没用。
同样,时晏之的想法和沈瑾玉大同小异:该死的,那条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让孤查查到底是哪条狗,居然这么没用?
虽然时晏之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表面上他还是一片岁月静好:“那你们有刺客的具体信息吗?有调查到他是谁吗?至于国公府……命人送些补品过去吧,安抚安抚宋世子被惊吓的心脏。”
“刺客很狡猾,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丁点的线索,不过……他最后放下的烟雾弹中……据知情人所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好像刚从水里上来一样。”沈瑾玉摇了摇头,生怕时晏之因此觉得他没用,连忙补充,“臣已经下令满城搜捕,张贴的告示也贴在大街小巷里,相信刺客短时间内还停留在这座城池里,请陛下放心。”
沈瑾玉说的话确实是很标准的捉拿程序,但当时晏之听见“鱼腥味”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鱼腥味、来无影去无踪……联系上文语句里的关键词,拼凑出来的人那可不就是阿诺斯吗?时晏之想起昨天晚上阿诺斯离开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倒真是契合本次的刺杀活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