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蛛丝》,完。
第098章《蛛丝》,完。
取完衣服后没什么大事,几个人顶着逐渐上升的日头在街上肩并肩行走。我妻真纪伸了个懒腰接过一部分盒子,乱步在喝完汽水后也学着我妻真纪的样子,从扶养人手里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扫了一眼乱步,不得不说福泽谕吉有一种吾家有儿出长城的错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乱步认知方面的断层在被一点一点的填补起来。由于乱步足够聪明,所以对于他来讲,人类的一些感情是他所难以理解的。
但他与太宰治相似又不同。
两个人一个操控事件一个操控人心,是两条时而平行时而相交的线,福泽谕吉与太宰治相处时间也并不如和乱步相处时间长,所以太宰治怎样他暂且不论,只讲乱步的变化。
以他活了三十多年的浅薄认知来看,人与人的相遇无非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就像他工作了之后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一些人疯了一样的鄙视清高,又有更多的人疯了一样的批判世俗,两方人都看不起对方,实际上他还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里面的人的一种,只是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才开始学会不二元论看世界,开始从一个立场走到另一个立场。
清高不该是贬义,世俗也不该是,大家都是在世界上活着,没必要疯狂捧一踩一。有人望星辰,有人踏实地,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实际上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最后总会殊途同归,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和解。
再说回乱步的变化。
福泽谕吉觉得这和他先前所说的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乱步这种性格,不论外表如何内里也都还是小孩子,最容易被各式各样的人所吸引,从而被里面各种各样的感情迷花眼。
江户川乱步最开始或许是对太宰治感兴趣,但在通过太宰治接触我妻真纪后,很难说他会被我妻真纪这种情感大于理性——俗称有点儿疯的人影响成什么样。加之他又通过我妻真纪见到了更加疯狂,疯狂到能直接拖全世界沉睡的宇智波斑,了解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就更难说这几番冲击下来乱步理解了什么。
极致强烈的情感,对于填补断层以毒攻毒,也算是一株妙药。
“我妻小姐。”;乱步擡起头。“最近我没什么事读了你的《蛛丝》。”
“所以我现在有很多疑惑。”
“嗯?”我妻真纪停住脚步,略惊奇的低下头,从盒子造成的视觉死角看向这个最近一段时间拔高不少的少年。“你在看我写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我看见你的文里反反复复的提及一个故事。”乱步擡起头和我妻真纪对视,眼里的小火苗不住的闪烁。“能让你就算在记忆混乱的状态下都反复提及的故事,我想这个故事对你的影响绝对大到超乎想象。”
他继续说着,眼神里的疑惑并不作假:“是像《蛛丝》说的那样,你是在对那件事感到后悔吗?”
一直沉默的福泽谕吉此刻也看向她。
我妻小姐想了想,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好像挺多的,于是弯腰将手上的盒子放在了地上,坐在了路边的花坛边缘上。
“我原本以为自己藏的还蛮好,结果居然被你发现了。”
“——不过我不是对那件事后悔,而是对我没有早点儿碰上那件事而后悔。”
“有许多人劝我不要继续查下去了,但我依旧追着线索来到这个村庄。”
“这个村庄里很多人,在我来的那一刻,路边的村民仿佛在看什么夜间闯入村庄偷东西的野兽。我有些疑惑,多年侦查的经验让我直觉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对劲。”
““这个时候不是旅游的好时机嘞。”村民走上来和我搭话,一口土著语音听的我有些难过。“现在来我们这儿,恐怕你看不见我们这儿的美景。”
我皱眉,大概是眉毛也皱的不动声色吧,以至于对面的村民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儿。于是我想了想,换上了这边儿最字正腔圆的官话,“这不过段时间有些个朋友要来,我先来看看能不能预定一下席位。””
“我察觉到村民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
……
“你真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夜里连手电的灯都被切割成一条一条,白日里偷偷对着我的背影拳打脚踢的少年此刻正站在水坝之前,身形如此削瘦。
他嘴里的话如同碎纸机,轻而易举的撕开了我的伪装:“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也别想了,只要这里还是这个环境,那就没人能把我们救出去。””
““看见我身后那座医院了吗?那是全村人都迷信的,甚至连外村人都迷信的医院。””
““他们相信只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那里就会有更听话的孩子,同时他们还能拿到不少好处,所以这个村子里没人能管得了这件事,连警察都不管,说我们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只要再改造改造就能好。””
“少年咧嘴一笑,疯疯癫癫,“没人能救我们,没人。”突然他又敛起了笑容,对我亮起了刀锋,“不过这样其实也不赖对吧,我改变不了环境,只好改变我自己了呀。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你不正义我也不正义,大家都不是好人,所以别站在我的对面啊!””
“我站在那里,看着刀锋缓缓逼近——那一刻,我好像见证了一个怪物的诞生,又好像听见了自己内心的一丝鼓动。
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
我妻真纪仰头,嘴里嘟囔着。
“那些事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各大忍村诞生的目的都是为了守护,大家也从来没有期待过谁的死亡,一直是想保护所有人。但是。
她眨眨眼,揉掉眼眶里的蒸汽。
成长应该是在保留现有优点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成熟,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她往上的一代,也许是上上代,也可能是从一开始某一步就走错了,忍村的热忱、柔软、初心都被贵族阶级残酷的抹杀,原本那时候还在成长的忍村就被迫成长成了不正确的模样,连带着在村子里的他们都被半洗脑的变成了不正确的形态。
当年的确是有个别村的忍者在走投无路之下点醒了她,让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强制忘记了初心。
“最开始的时候,我变强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家人,后来,我的目的变成了不让别人看笑话,再往后,可能是血把脑子糊住了,我居然开始认为弱小就是原罪。”
强就是一切吗?
弱就是原罪吗?
事实上,现实并不是如此。
不可否认她是随着杀戮变强了,但是让她变强的目的开始慢慢消失,她的强就渐渐变得毫无意义。
“当时醒悟过来那一刻我的确是慌得,因为我办了很多错事,走了很多歪路。”
成长应该是温柔的,同时应该会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温柔。表面的冷酷也并不能说明内心的坚强,现在回想起来,倒不如说暴露了她那时的外强中干虚张声势,还有如影随形的,渴望变强的,能为实力无所不用其极的焦虑感。
“有时候想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童年结束的太早从而真的缺点儿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对我而言也许在有目标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但我那时其实还未真正成熟,要不然也不能走这么多年错路。”
——当有一天自己终于强到能够扛起之前一直所期待扛起的担子时,方才发现那担子背后成长的代价是如此的沉重。
我妻真纪放下揉眼睛的手,“那时候干的那些事,现在想想我都觉得我自己过分反派,又怎么可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