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家道落莫论亲戚捡便易休伦姻缘

现在这个事情变得十分复杂，都知道小敏和我们风风光光地来了省城。如果冒然就把小敏送回去，确实担心她承受不了压力做出什么傻事。这么小就成了孤儿，也着实让谁听了都难受，所以爸爸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先回了一趟上水河。

其间包括二舅爷在内，很多跟小敏有着直接关系的亲属都参加了讨论，只是不包括小敏的爷爷奶奶。所有人都认为孩子这个时候回来不合适，首先是没有了生活来源，第二怕村里人的冷言嘲讽。第三个原因谁都没说。

是二舅爷实在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地说道：你们还不是怕回来了有啥事谁家都免不了搭点儿。现在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忙活自己都费劲，再搭她确实力不从心。

二舅爷对着爸爸说：要不这么办，大外甥，反正你现在也是神通广大。她现在也大了，就别上学了，你给她找个工作，隔三岔五地去看看。权当看在孩子现在确实太小，再有你小时候来买柴火，她爸没少帮你出力的份上，我就替他死去的爹妈谢谢你了。

说着二舅爷还有点动情，掉了两滴眼泪。

爸爸比较反对这个观点，他说：这么小的孩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果让她现在就工作，即便有我看着，也容易学坏了，那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二舅爷说：今天我话放这儿，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都和我大外甥无关。所有人都表示赞同，爸爸一看，有点不妙，有点赖上自己的意思了。爸爸说道：二舅，我倒不是不想管，而是这个方案显然不太合适。

二舅爷另外一个弟弟说：这孩子就是瘦点，模样还行，不行我们给她找个人家得了。其他人异口同声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先过门，等年纪到了再结婚。

爸爸一看这个办法虽然对孩子有点不公平，但在农村这样的例子很多，一点不稀奇，于是爸爸只能暂且先同意这个方案。

最后经全体表态同意，决定让小敏先在我家再待两天。等找到人家马上就回来相亲，结婚。

爸爸表示这个不是问题。况且小敏懂事，多个人也就是多副碗筷的事，对于我们家倒不算什么。

突然小敏的姑姑说到：你家不是有个小子吗？实在不行就给你当儿媳妇呗？

她话还没说完，二舅爷就把自己的烟袋直接飞了过去，大声骂道：少他妈放屁，你就是他妈的怕连累。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看你们两个都是什么王八犊子，怎么和长河比？长河活着的时候每年还少搭你们了？现在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你对得起他吗？操的。我大外甥娶什么样的儿媳妇，还用你给当家？赶紧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儿。小敏的姑姑见状，灰溜溜地出去了。

爸爸回来后什么都没说，就当他去上水河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小敏的内心一直是无法平复的，从怀揣梦想到一无所有地寄人篱下。眼下自己像个无根的野草，随风飘摇，说不定哪天，再来一阵大风，就把自己吹地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段时间因为小敏爸爸的事，爸爸和小敏爸爸工厂的领导接触得十分频繁，一来二去和他竟成了好朋友。俩个人脾气相投，都喜欢喝酒，喝高兴了就无所不谈，当谈到工作时，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到了开学的日子，我如期回到了学校，眼见着熟悉的教学楼，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原来我的世界是一维的，只有一个点，就是家。后来因为上学的缘故又多了一个点，变成了一条直线。有了刘小西之后它貌似变成三维的了，让我再看到什么感觉都不一样了，仿佛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小敏则在家里，天天帮妈妈买菜做饭，什么都抢着做，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偷偷地把衣服都洗了，因为不会用洗衣机的缘故，我的贴身衣物她都是用手直接洗的。她生怕哪做的不好，而被我们嫌弃，时间一久彼此都产生了感情。

我每天放学之后都会给小敏补习，不想她落下功课。我们两个同岁，所以学习的进度是一样的。不过农村的学校教学质量确实太差，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她压根就不知道。幸运的是小敏十分聪明，我明显感觉到，她在学习上的天赋比我强得不是一点半点，只要我给她讲过，她几乎是一教就会。甚至很多时候，我给自己讲糊涂了，她却能清晰地把我拽回来。她学习也十分刻苦，我给她讲过的东西，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生怕自己忘了，而浪费了我的努力。

五一长假之前大姑托人捎来两个口信儿，一个是小敏的婆家找到了，不是别人，正是我二姑家。徐明对小敏的喜欢是不言而喻的，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二舅爷当即举双手赞成。毕竟都是亲戚，知根知底的，而且还在眼皮底下。但是并没有征求过小敏的意见，都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对于无家可归的小敏来说已经是最幸运的了。小敏虽然之前能跟她爷爷奶奶住，是因为他爸妈是家里的主力，无论是钱还是物，都十分充足地供应。所以不但没有人有意见，还都很愿意这样，毕竟都能占到便宜。现在没有了小敏父母的这个支柱，她爷爷奶奶只能被动地让她姑姑在极不情愿的前提下抚养。这还是看在她爸爸留下的房子的份上，所以如果小敏再回去，三个人很可能被她姑姑直接扫地出门。这就是二舅爷十分讨厌她姑姑的原因。

第二个消息就是刘小西五一的时候结婚，还请我们去参加婚礼。

当爸爸尽最大努力争取用最温暖的语气对小敏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小敏的身子还是不自觉地开始瑟瑟发抖。

就连我也不曾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地打脸，我还依稀记得，在我们一起进山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跟谁也不会跟徐明。那个时候的小敏是多么的自信，多么的有底气。

然而现在，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小敏又有什么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呢？

她礼貌地强颜欢笑着跟爸爸说：我知道了大爷，谢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还搭了我不少钱。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还您，等我长大赚钱了，会加倍还给您的。说完噗通一下，双膝跪地要给爸爸磕头。爸爸赶紧起身想把她扶起，我在一旁也赶紧帮着要把小敏扶起。小敏激动地说：大爷，您就让我把头磕了吧，我现在真没什么能跟您表达谢意的，磕了头，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爸爸再三表示不行，但最后还是在小敏的坚持下，她连磕了三个头，然后对爸爸说：哥还给我留的作业，我得赶紧写了，要不然以后再没机会写了，说完就回屋了。这话让小敏说得特别扎心，我一想到这段时间那个勤劳，聪明，可爱，可怜的小敏，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内心上的挣扎。因为我太知道小敏的内心是十分抗拒这段婚姻的，而她的亲人们就要用这样一种荒唐到极致的方式来处理她的未来。

我鼓起勇气对爸爸说：要不咱们把小敏留下吧？爸爸听了以后沉思了一会，然后问我道：咱们以什么理由和方式留她啊？我摇摇头说：我还没想好。爸爸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虽然也不小了，但是毕竟还在上学，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

其实爸爸看我的状态总是魂不守舍的，早就以为我可能是碰触感情的问题了，这点他并不反对。因为小敏的缘故，他错误地以为我这莫名奇妙的感情是来源于小敏，其实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事情有多么复杂。爸爸叹了口气说道：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我点点头然后赶紧回屋去看看小敏，因为有点不放心她。小敏的眼睛里始终有眼泪在打转，时而落下，打在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我缓缓走到她身边，明显能感觉到整个椅子都在颤抖。我用手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还没成熟，想缓缓再和她说。

另外刘小西结婚的消息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像万箭穿心似的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处理小敏的事情。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这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加在一起能睡多少觉。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的醒来，准备去上学。

这段时间小敏每天都早早起来，微笑着帮着妈妈做早饭。尽管她的厨艺还属于初级阶段，妈妈很少用她操作，但是她总自己找活儿干，不停地忙来忙去。她每天都会帮我穿衣服，收拾书包，活像个小保姆。但是今天早上她没有起来，我特意爬上扶梯去看看她，帮她盖盖被子。她毫无动作，睡得很香。我以为她百感交集一定睡得很晚，就别打扰她了，直接自己去收拾书包。

在拿语文书的时候我发现上面有张放得工工整整的大白纸，我大略看了几个字吓得我直接扔了纸，连滚带爬地上去推她，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疯了似地呼喊着爸爸赶紧叫救护车，爸爸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我混沌着说：小敏自杀了，快，快，快呀！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的大夫来了，看了她的状态，说还有生命体征。并在小敏的手里找到一个安眠药的药瓶，握得紧紧的。大夫说：需要马上急救，或许还有希望。

小敏被一群医生慌慌张张地推进了抢救室，我傻傻地坐在医院外面的条椅上发呆，时不时有大夫跑出来拿东西，抢救室是那种老式的木门，每开关一次都会发出巨大的碰撞声，我的心就会随着碰撞声骤紧一下。

后面赶来的父母上来就问我小敏的情况，我摇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