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囚禁
雪衣融在烟中,如一缕顷刻就要消散的芳魂。
司镜凝在了原地。
她没有上前,只抬起晦暗的桃花眸,朝褚昭伸出苍白手掌,嗓音轻柔,“昭昭,到我怀里来。”
褚昭惊慌退却,她看见,女子的剑尖在滴血。
鲜血浓稠,如有实质。
就像她过往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寝处时,深夜坠入的那些梦魇。
司镜指骨一松,剑坠在了地上。
她动作漫不经心,可目光落在褚昭脸上时,却藏着湿冷雾气般的独占欲,浅浅扬起唇。
“映知寻了昭昭许久。”
“可昭昭……为何站在陌生人身边,甘愿受蒙骗劝诱,也不愿瞧映知呢?”
褚昭觉得手腕忽然被看不见的东西收紧,纤细冰冷,近乎勒到血肉里。
她痛得轻唔一声,被拖曳着离开薄琨瑶身边,视野被湿冷雪色衣料蒙住。
司镜将褚昭重新拥入怀中,双手交叠在她身前,仿佛困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昭昭,该随映知回去了。”她抵在少女耳畔,轻声柔语。
薄琨瑶目睹所有,笑起来,“原来诸般传闻都是真的。司镜,你为一条鱼妖自断无情道,堕了魔,甚至不惜血洗昆仑虚抢婚。”
“小鱼的确可爱,身份也变成了尊贵的鱼龙族少主。”她饶有兴致,“只是不知,她与魔尊绛云有何关联。”
“浸默海魔尊之位空悬,若并非你,恐怕……小鱼就是当今的魔尊。”
褚昭茫然听着,摇了摇头。
她、她才不是什么蘑尊……!
想从司镜怀中逃出来,可薄琨瑶在她眼中同样是捉摸不透的坏女子,一时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周围血雾顿时浓重聚拢起来,褚昭被一截冰冷手掌按进怀里,柔软衣袖掩住她耳朵。
看不见身后,却隐约听见薄琨瑶仿佛被魔气扼住喉咙,呼吸困难的喘声。
司镜嗓音很轻,“闭嘴。”
她忽略薄琨瑶苍白的脸,操控血雾抬起女子的下颔,漠然瞥了几眼。
“……你不配议论昭昭。”
薄琨瑶像被扼住枝茎的潋滟的花,被魔气侵蚀,面露苦楚,却不躲不避,笑得更盛。
“你也、不像我从前认识的司映知了。”
曾经的司镜,虽修无情道,寡淡清冷,但心系苍生。
也与她一样,对魔深恶痛绝。
只因在很久前,在魔气悄无声息侵袭郁绿峰,亦波及问情宫时,身为问情宫大师姐的她,曾与女子一同短暂剿魔。
天幕色泽暗淡,她永远记得那个雪夜。
司镜一人一剑,衣袂翻飞,霁月初升,如谪仙般出尘高彻。
却在当时云水间近百名弟子遭魔毒手亡故后,脱力跪坐在血泊中,墨发掩去神情。
薄琨瑶默默拾回女子的素剑,递过去,抵肩坐在女子身边。
她第一次在似寒石般寡言的女子口中,听见动荡迷惘的语气。
“琨瑶,修行一途,道心究竟为何物?”
司镜睫羽缀满月光,模样似霜雪雕琢,茫然且动摇。
薄琨瑶答不上来。
合欢道与无情道本就殊途,遑论司镜内心空茫,如检省自身的发问。
她们皆为各自宗门的大师姐,自然也肩负了后辈难以体会的沉重滋味。
就像今夜,眼睁睁瞧着门内的少年少女死于非命,却无能为力、无从改写。
那几日,她帮司镜用朱砂在红绸上隽写云水间已殁弟子的名姓,悬于郁绿峰的桃树枝上。
自此,所有拜入云水间的弟子,都以这样的方式,被女子珍视看护。
回问情宫之后,薄琨瑶想了许久,终归是笑了起来。
她想,司镜应当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道心何在么?
与她相似,无非是护佑同门,剿除邪魔。
薄琨瑶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在红绸悄悄隽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痴心妄想,想在寒石般清冷绝艳的女子心中,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痕迹。
却在无数次设想,要是这样做了,司镜会是什么神情?
她知道,司镜不会有什么表示。因为她们交集本就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