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 雪深春尚浅 - 溪畔蔷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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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115章

少宁下意识看向窗外,见外面下起了雪,雪花悠悠荡荡从半空中浮下,纷繁扬扬,竟是今岁的初雪到了。突然腹中一阵痉挛,她一下皱紧了眉头,低下头,目光落到腹上。

一旁的芙蕖顺着她的目光落下来,笑道:“胎动了,咱们世子爷想必是又在里面练拳脚了,瞧这样子,定然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

少宁牵了牵唇,她倒是盼着是位哥儿,经了这一打岔,方才一刹那的惶惑也去了大半,擡头哎了一声,道:“苏表姐好好在府中,如何会不见的?”

宋嬷嬷道:“若在府中自然不会,可奴婢稍打听了打听,好像那位苏娘子自月余前便生了病,府里时常有郎中进进出出,说是苏娘子夜不能寐,喝了安神的汤药也不行,昨日想来也是为了求神拜佛,这才带着府里护卫往法宁寺去。马车找到时,軎辖坏了,轮牙也散了架,十几个护卫和两个女使都倒在灌木丛里没了气息,现场一片狼藉,车身上也有刀剑砍杀过的痕迹,可苏娘子进香用的功德笔和长生灯都在,银钱袋子也在,单是她人不见了。”

少宁听完,竟恍惚起来,细细问她说:“你没打听错吧?苏府上是月前起才开始有郎中进出的?”

宋嬷嬷说是,脸上也严肃起来,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这日子这么巧,会不会.....”

突然门廊上起了响动,紧接着,龟背纹的锦帘一掀,程之衍大步进来了,他方进门,身上还带着寒气,不便到内室来,只隔着落地罩问里面的少宁,“今日感觉如何?”

怀孕到了后期,便真的是在挨日子了,不能平躺,只能侧卧,可睡也睡不好,有时候一夜要起来六七次,少宁怕影响他休息,曾提出想分房睡,他却不准,所以常常便是少宁半夜醒来要小解,而被他迷迷糊糊抱过去。

说来,他的力气也真是大,自己有时候都好奇,他是如何抱得动这样的自己的。少宁站起身,到了外间,看到他的脸,这才笑着道:“不动如山,好得很。”

这几日便是预产日了,他一直悬着心,听了她的回话,便知道时候还没到,估摸着身上暖和一些了,这才过来牵她往内室去,“走了几圈?”

少宁笑道:“十来圈吧!”

他点了点头,扶她坐好,自己一个人往屏风后去,那里女使们早挂上了熏好的新衫,他自去换了,出来又净了手,这才坐下来一点点为她揉肩膀。

少宁坐在他旁边,稍微侧着点头,便能看到他眼眸中的深邃,沉沉地,如即将砸下的晻云。

他的目光看过来,唇边勾起一点得意的笑,带了几分促狭,贴在她耳边道:“再忍忍,等出了月子,为夫一定让你满意。”

她顿了顿,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耳根上浮起红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斥道:“没一句正经的。”

他捉着她的手往下面去,“想你好久了。”夫妻就是如此,多少浑话顺着口说出来,都变成了顺理成章。

少宁羞答答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还不忘推了他一把,绵柔的雪拳也没什么分量,他握紧,又放到唇边亲了亲,这才松了手。自她进入待产这半个月,连帮助他纾解的办法都没用过,因顾忌着孩子,他睡觉都不敢睡得太死,唯恐她再发动起来,而他察觉不到。这些日子积火正炙,少宁且不去理他,想起宋嬷嬷的话,脸上现出一点惶然来。

又擡起头打量他,见他眉眼依旧肃冷,一如往日无波的静湖,瞧着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样子。其实自那日他带着冯季出府,后来她也试着问过结果,可他只说一应事,他会看着办,让她别再操心,少宁便没多管。

那几日,他身上还背着官司,一直在外面忙到很晚才回府。太子倒台后,后续一应官员的罢免和填补才刚完成,殿前司又收到了新的差事,有新上任的御史,弹劾朝中几位大臣与武安侯密中合谋,官家震怒,下令搜府,竟搜出来上百份勾结的罪证。其中有几位大臣还是在御史台供的职,本身做着弹劾他人的差事,自己却这样不干不净,官家一气之下,便想于午门斩杀几人以儆效尤,可不料几位大人却齐呼冤枉,纷纷在殿上欲撞柱明志。这些谏臣,不畏生死,却极重官声,让他们背着这样的罪名而死,还不如选择自我了结。

人自然都救了回来,只那些他们亲手写下的书信又是怎么回事?

查来查去,竟查到了一名极擅书法的举人头上,算是东宫麾下的人,只尚未博到功名,是以殿前司清查之时,便没将他纳入处置的名单内,不料他为了起复太子,竟想出了让朝中大乱的法子,这才险些害得几位大人丧命于此。

在这种形势下,程之衍也记起自己早先曾丢失过几张习字手稿,如此一来,就对上了。他前些日子与西北去信,想来也是字迹被人仿改过了,再说宁园查来查去,并无暗卫在内,都是实打实军户出身的近卫,且人数上也并无逾制之事,因此他的案子便这样结了案。而那几位御史,原本日日弹劾,咬着他不放,脱了身后,人人似乎都受到了教训,在之后的日子里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少宁想到这,又悬起心来,唯恐在这样的时刻,他又做出什么事来,拉下他捏肩的手问道:“苏娘子的事,可是同你有关?”

他却没打算瞒她,点了点头,“那日派人闯入园子里的人是她。”

少宁猜到了,一方面想害她的人恶有恶报,可一方面却希望他能为腹中的孩子积德,也许女儿家怀了身孕,大多会变得心软一些吧,小心问他道:“你预备如何处置她?”

程之衍揽她在怀中,沉声说:“害你和孩子的人,我不想放过,也不能放过!”

单是这一句,少宁便知道他动了杀心,她叹口气,既劝不了也不打算再劝了。

翌日一早,燕京果然传开了消息,苏文英的车驾在回京途中遭了劫匪抢劫,家中的人寻到她时,她已经断了气,躺在冰冷的山脚,身上衣衫也破了大半,这是连身后名也没给她留,少宁听罢叹了口气。

到底这样的消息让人不舒服,她连午饭都没用,一直躺到了酉时,突然一阵剧烈的腹痛,清醒过来,忙隔着窗子喊素瓷,素瓷听到动静,觉得不对,是带着接生嬷嬷进的门,一进来,几个婆子一瞧一对视,都露出笑来,一叠声往外面送话,“娘娘要生了,一应赶紧准备起来。”

耳房是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一应东西都齐全,芙蕖、新荔指挥着底下女使们将一盆盆的热水帕子、巾子等物端进屋内,而云萝和素瓷则都抱着参汤和吃食,生孩子是件力气活,王妃午饭便没吃,这会儿正好再进一些。几个大夫也候在隔壁,准备着随时与接生的嬷嬷对话,连几位重新择选进府的奶娘,也双手合十祈祷着小世子的早日诞生。

下人们进进出出,耳房里时不时传出少宁声声的闷哼,程老夫人撚着佛珠,坐在一旁的雕花圈椅里,她一辈子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没体会过妇人生产的痛,但活了这么久,谁家府中因为难产去了的事,她听了不止一宗,冷着眸子问一旁的秦嬷嬷,“澜柏呢?”

秦嬷嬷知道她也紧张,便温声宽慰,道:“老夫人放心,一应都准备得齐全,不会有事。王爷也照着规矩在外面等着,妇人生产见血,还是.....”

不料缠枝花的帘子一挑,程之衍竟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几乎着了火,连礼都忘了行,只问程老夫人道:“祖母,她人呢?”

午时过后还好好的,他估计应当不是今日发作,便跑了一趟刘使相府上,不料也就一个时辰不到,她竟发动起来。

程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对,什么男人不宜见血,女子在里面拼了命地为他诞育子嗣,他若连产房也不进,这种丈夫也没什么好让人稀罕的,看了他一眼道:“在里面。”

程之衍走到落地罩前,方想擡脚进去,突然回过头问道:“要生多久?”

这方面程老夫人也不懂,看向一旁预备的接生嬷嬷,嬷嬷笑道:“王爷放心,咱们王妃的胎正,个头又不大,间或疼上三两个时辰,也就出来了。”

他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起来,耳房隐隐约约传来她呼痛的声响,他肃着眉眼,不满道:“那么久?你们就没有别的法子?”

这还算是快的,生育都是如此,她们只是接生,又哪里能有别的法子呢?

接生嬷嬷都怔住了,待看清了他的眼,见遒肃的眼角竟隐隐泛起了猩红,吓得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心,还是程老夫人更镇得住些,冷冷瞥他一眼,道:“妇人产子,哪个不是经一遭鬼门关,既是鬼门关,便没有容易的,你还不赶紧进去陪着。”

他这才回神,擡脚进来,见她褪了外衫,卸了钗环,躺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床榻上,额头上的汗汁顺着秀丽的脸庞流到脖颈,疼得花容失色,一见他,先是一怔,继而哭出声,颤颤巍巍叫道:“夫君。”

单是这两个字,他听得心都揪起来,过去握住她的手,让她莫怕。她的手心被汗打湿了,他用热帕子一点点给她擦干净,一旁的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艳羡的目光来。她们因接生的手艺好,这才能被选来宁王府为王妃接生。

在燕京,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都是经了她们的手出生,妇人产子这种时候,大约最是能考验二人情义的时候,其他那些贵人家的郎君们,自然也有在这时候着急的,可多半是在其他房中等候消息,妇人生育是污秽之事,许多在仕的郎君们都十分忌讳这个。

而另一些呢,要更过分些,妻子挣扎在生死边缘产嗣,郎君们却在外逗留玩闹甚至狎妓,一直到孩子出生后,家里差了下人去唤,才会不情不愿地回府。有了对比,便愈发觉得眼前的宁王难得。

其中一位嬷嬷没忍住,一面为少宁顺胎,一面笑着道:“我老婆子接生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体贴娘子的郎君,王妃好福气。”

少宁疼得脸色白纸一般,但听了这话还是很高兴,又一阵剧痛袭来,她连话也说不出了。

她生了多久,程之衍便在里面陪了她多久,是头胎,即便胎正,也足足生了两个时辰这才露出了头。

待孩子小小的身子彻底与她的脱离时,她疼得仿若失聪,只看到嬷嬷笑着同她说了句话,却没听清,眼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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