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 雪深春尚浅 - 溪畔蔷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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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宁园四下亮了灯火,少宁让人将程立锦和老夫人都接来了尺素,就安排在隔壁两间耳房。程老夫人还镇得住些,坐在圈椅里撚着佛珠,时不时朝外张望一眼,而程立锦压根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着,“阿嫂,不然咱们带上家卫,冲出去吧!”

“胡闹!”程老夫人先少宁一步开了口,“街上乱哄哄的,你知道是哪头的人占着势?咱们哪也不去,就待在园子里。”

少宁说是,“他临去前都交代好了,这园子四下都排了人,只要咱们不出园子,总是安全的。”

“可若人家打上门来,怎么办?”程立锦撇着嘴道,“也不知道爹爹和阿娘他们怎么样了?”

少宁招手让她坐过来,握紧了她的手,“程家那头住得离禁中远一些,若咱们是贼人也是先以禁中为目标对不对?拿下了禁中,何仇何怨不可报?再则,大表姐毕竟人还在东宫,咱们明面上没有得罪太子,他们应该不会将怒火往咱们身上撒。”擡头瞧向窗楹外,见远处跳动着簇火,映在柔柔的窗纸上,在地心形成萤火闪烁的斑点,“谢家大郎在西北掌兵,但路途遥远,不可能避开朝廷的驿站无声无息进京,我猜测跟着武安侯起事的,当是正定的那三万克戎军。”

让人去请冯季,到了廊子下女使进来通传,少宁直接掀了帘子出来,带了几分急切问:“如何了?”

冯季拱了拱手,道:“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有几名穿着流光甲的军士叩门,守城门的禁卫军要求他们出示腰牌,不料开门时,竟被城外埋伏的一支军伍一拥而上,目下城内有三个地方在巷战,战事惨烈。”

“流光甲?那是特属于殿前司的甲胄。”

冯季道是,“殿前司隶属三衙,也是禁卫之一,只是偶尔也会接手刑侦之事,那队人马常常漏夜进出,守门的禁卫便也没怎么警惕。”

“确定了是哪路人?”

“是真定的克戎军。”

少宁手里的手炉早就没了温度,却没发现,只自我安慰道:“反便反罢,至少给了官家将谢家连根拔起的理由。”又想起什么来,脸色一惊,“王爷那头呢?可传过话来了?”

冯季垂着眼道有,“城内能用的军将不多,王爷已经被临时起任,估摸着这会儿正带着禁卫们四处斩杀克戎军呢!”

“城内有多少人马?”

这些事王爷临走前同他们都交代得很清楚,目下起了乱子,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冯季回道:“明面上只有八千,但余下两万人马早在之前就得了王爷口信,落营在城外不远,收到城内消息,定然可以第一时间赶来。”

少宁听完,却没说话。

冯季鬓角跳了跳,“王妃可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少宁哦了一声,摆摆手,“倒也不是,排军布阵这些我都不懂,我就是觉得奇怪,武安侯在西北掌兵这么多年,耳聪目明,不可能对禁中的调动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在军力几无差别的情况下,如何肯冒这个险?”

冯季一怔,刚启唇,突然前面传来砰砰的震响,这声音太大,震得少宁耳膜发酸,在女使的帮扶下勉强站住了脚,捂着心口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冯季大叫不好,拔腿便往外跑,一面转过头来叫喊:“王妃,还请速速回房,我不让人传话,你们谁也别走出房门一步。”

少宁望着他匆匆跑开的背影,只觉一阵恍惚,回到内室,见程立锦小脸惨白,老夫人和她方才应是听到了她与冯季的对话,少宁忍不住内疚起来,早知道,应该早些将她二人送回程宅去的。

程老夫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这里有澜柏留下来的人手,怎样都会比程宅更安全些。”

程立锦也反应过来,抱住她叫阿嫂,“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我不害怕,真的。”

少宁拍拍她的肩,让下人带她到耳房去,“左右去睡个把时辰,再有事,我让人去叫你。”

她却说不,“我要陪着阿嫂,你在哪我在哪。”

少宁实在拿这小娘子没有办法,想当年自己孤身一人来到燕京,受人挤兑遭人白眼时,也曾想过能有一个手足为自己出头,兄弟也好,姐妹也罢,至少遇事时能有个商量的人,初始同程立锦交往,除了怜惜她,未必没有间接讨好二夫人的意思,可这几年一点点积累,情分也如发酵的池水,愈发浓稠起来,她竟不自觉将这女孩当成了亲生妹妹一般爱护。

“也罢,不去便不去吧!你到我房里来,在榻上崴一会儿。”将程老夫人送到了耳房,再回到内室,见程立锦已经抱着枕头崴在榻上睡着了。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而那厢程之衍正带着人与克戎军对峙于鎏金河。武安侯确然是带兵的一把好手,他并未将主要兵力都聚集在宫阙门外,而是分成了三路人马,一路引着殿前司军往鎏金河去。

灯火流炽,天际被大火燃得通红,程之衍带人追到河边时,见河上十艘画舫排成一排,突然齐齐亮起灯来,趁着穿流光甲的殿前司军士们愣怔的片刻,画舫门开,砰的一声,接着又是砰砰六七声,定睛看,被丢到岸上几个铁皮锻造的葫芦来。

“是震天雷!”殿前司军有人叫出声来,声音凄厉。

人群大乱,四散而逃,可短时内根本无法逃脱,随着声声巨响,许多人被气流高高冲起,又重重落到地上,火星点燃了墙根的杂草和树木,土坯墙体随之轰然倒塌,滚滚的黑烟过后,是蔽日的大火,侥幸活下来的人,在地上挣扎几下,很快被大火吞噬掉了。

哀鸿阵阵,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所谓震天雷,皆是用生铁铸造,做成各种或圆体或葫芦形状,将内里塞满黑火.药和铁屑刀尖等,点燃后,铁壳便会爆开,碎裂伤人。朝廷自然也有这样的火器,但一来打造这样的武器耗费财力,二来燕京之内,存放这些东西也不安全,却不知武安侯是如何在朝廷耳目下私自打造出这么多的雷火弹来。

程之衍亦是吃了一惊,大声吩咐人群散开,这一带民房居多,许多百姓家中砌不起砖墙,都是用土坯建造的房屋,大火燃烧起来,发出噼啪的声响,到处都是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

程之衍当机立断,“撤!”

禁中。

参知政事刘使相漏夜前来,闻听这消息,当场摔倒在地,拍着大腿在地心哭:“臣早就说过,这西北军聚敛军费,一定没安好心....”

乾德帝命人去取自己的长杆枪来,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胆敢谋逆,朕亲自去绞杀了他。”

武安侯打着太子蒙冤,要为太子正名的口号起事,可谁都知道,谢家一旦走上这条路,太子说的话便做不了数了,换言之,即便他不想反,也会被谢家的人揪到前面来。

刘使相抹了一把脸,过来劝说乾德帝,“陛下,他们有震天雷,数量远胜于我们,为社稷故,微臣请您出宫一避。”

许多老臣也膝盖点地,哭着让皇帝移驾。观文殿大学士今夜在宿值的庑房,听到动静出来瞧,这才知道是武安侯打着为废太子伸冤的名头反了。前些日子长孙女死于太子屠刀之下,恨意太过强烈,以至于一进门先当着乾德帝狠狠骂了一通谢家。

骂废太子他自然不敢,儿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生出来的蛋,他只能将怒火尽数发泄到谢家头上,乾德帝念着他这般岁数又痛失孙女,这才垂着眼皮忍了。

可此刻听闻敌人强大,他又颓然起来,仰头望向乾德帝,像个泼妇一样的哭喊:“陛下,我的陛下,老臣求您,您快逃吧!这震天雷可不比刀剑,若是有个万一,可叫咱们如何有脸下去见先帝去。”

乾德帝怒目而视,“尔等当朕是那种辟斧钺的鼠辈之人吗?”

刘使相狠狠瞪了观文殿学士一眼,这老匹夫,关键时刻,国事家事都分不开,想行激将之法,也不看看时机,如何处罚废太子是之后的事,这会儿攀缠这个做什么,当即叠手加眉,又拜了一拜,“陛下,事有轻重,贼人手中有了黑火.药,只怕这场巷战没那么容易停下来,好在宁王临去前,早有安排,庞统就守在禁中,从后门先绕去枫山,待单老将军遣的人马回京,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乾德帝想起来了,“是程潇。”

刘使相道是。

乾德帝站起身,让人去请后妃,刘使相却劝阻了:“人数不宜过多,宫里也并非就被放弃了,一应禁卫都在,若明日此时能拿下武安侯,陛下再回宫。”

而此时的宁园,也是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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