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 雪深春尚浅 - 溪畔蔷薇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历史军事 > 雪深春尚浅 >

☆、第84章

☆、第84章

夜幕笼垂,夕霭堂中。

下人上了清茶,少宁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指甲撷着白釉瓷盏的边缘敲了敲,然后轻轻吹开表面的茶沫。不多时,文管事带着三个小厮匆匆赶到。

“夫人。”他叉手行了礼,便比了比手,让身后的小厮将账册都放到案上,“这里是四年以前,大人在泉州生活时,府里一应开销账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蒋嬷嬷临去,交予老奴手中。而另一边是宁园这半年来的开销,是曹嬷嬷交给老奴的。”

顿了顿,他自觉夫人年轻,怕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便逾矩指点了一句道:“夫人,恕老奴多句嘴,咱们泉州物价自然是比不得燕京的,但也要看大人是否常在府中留宿。”

其实这事不消这老管事说,少宁也明白。泉州时有主子在,开销自然多,但物价相对较低。而回了燕京,却是反过来了,物价高,但主子却不经常在园中居住。

两厢若真要比较,开销上应也差不太多才对。

少宁点点头,示意文管事静站在一旁。擡眸扫了一圈堂内,道:“去请曹嬷嬷也过来。”

曹嬷嬷是由小丫头扶着进来的。方一进门,她还怔忡了片刻,想到计已售出,也不知管不管用。

但又一想,无论成没成功,夫人都要发作一回的,这会儿将她叫过来,也许也只是让她居中调节。她一向在大人面前得脸,虽比不得蒋婆子在大人心里的地位,但她看着大人由三尺孩童长到如今的模样,这其中的情分自然不言而喻。

她揖手后,笑眯眯问向少宁,“不知夫人寻奴婢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跪在前面的窦婆子冷着脸转过头望了她一眼。这老妪,这会儿了,竟然还顾着客套。

曹嬷嬷方才站在她背后,光线又昏暗,也没仔细看,待接收到窦婆子这一饱含讥讽的一眼,却似当头一盆冰水浇灌而下,一张老脸唰的一下惨白如纸。

败了吗?难道那药没起作用?可当下情势不容她多想,她呼吸粗乱了几息,渐渐稳下来。毕竟担任了多年的管事,心中自有成算,很快调整好心态,抿出一个笑来,“夫人有事吩咐,直接遣个小丫头去告知奴婢即可,夫人刚回府,尚未用晚膳吧?不若....”

少宁不想听她喋喋不休,扬手打断她,曼声道:“听闻,嬷嬷今日腹痛,拿了我的对牌,出去请大夫,目下可大安了?”

曹嬷嬷唉了一声道:“奴婢正想同夫人说这件事,实在是人老了,这身体也不行了,时不时地便出来闹腾一番,今日是腹痛的老毛病犯了,实在受不住,这才没有经过夫人同意,寻芙蕖姑娘拿了对牌,是奴婢的不是。”

说着,跪下来,不怎么诚心得磕了个头,“万望夫人宽宥。”

少宁点点头,“嬷嬷劳苦功高,生病了寻个大夫进门也是应当,只是我很好奇,不知那替你寻大夫的小厮,出去后为何足足一个多时辰方归?”

曹嬷嬷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嗡的一声,膝盖脱力,重重摔在了地上,唇颤动着,“夫人....”

少宁朝芙蕖道:“将那个小厮带上来。”

芙蕖手脚倒是快,转身出去,片刻便领着个中等个头的小厮进来,一进门,小厮便腿肚子发软,浑身冒出冷汗。他不敢擡头看少宁,只盯着地砖,恭恭敬敬跪下,双肩耸动。

“你叫什么?”少宁问。

“小...小的叫溜子。”一头说,一头紧张地朝身后望了望,转对少宁道,“夫人,小的,小的不知哪里做错了?”这样大的阵仗,看着自然不像好事。

少宁道:“你帮曹嬷嬷出门请大夫,可还去了其他地方?”

他瑟缩地擡起头,见脸色如白纸一般的曹嬷嬷在向他频频做眼色。可到底他只是个府里的小跑腿的,府里大人物面前,他哪敢撒谎,当下战战兢兢道:“去...去了翠霞胡同。”一指曹嬷嬷,“是曹管事让小的去的。”

“去做什么?”

“让小的送了半斤糙米给翠霞胡同里的人。”

少宁睨了曹嬷嬷一眼,见她脸色发白,腿脚发颤,仿佛下一刻便要当场晕过去,她轻声嗯了一声,“你先起来吧!站在一旁。”

小厮松了口气,站起身挪到一边。

少宁又问:“怎么?都这些时候了,洛云姑娘还是不肯见人吗?”

芙蕖勾了勾唇,“奴婢使了两个小女使过去请,回来报说,咱们洛云姑娘脸皮薄,闹着要跳井呢!”

少宁唔了一声,纤细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跳井啊!”她喃喃道,“倒是够烈性的。”见窦婆子惊慌地站起身,细眉一蹙,扬声道:“摁住她!”

窦婆子被强行摁回地上,仿若被人阻住了喉管,脸色一时涨得通红,“夫人,便算是我老婆子教导不严,云儿她做了错事,但也罪不至死,夫人年纪轻轻,又刚嫁进来,何必非要手上沾了人命,惹了忌讳!”

芙蕖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叱责道:“你这老妪,真真一肚子坏水烂肥,半分道理也不讲。”说着,将糕点丢到地上,“这糕点里加了什么,还用我寻个大夫过来验吗?”

窦婆子脸色微变,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坦然起来,“芙蕖姑娘若想闹得满燕京城中人尽皆知,倒是可以寻个大夫来。”

“你!”芙蕖气结,“可真是不要脸!”

少宁摇摇头。这窦婆子是什么人,风里雨里打着滚讨生活的人,活了几十年,面皮练得刀枪不入,芙蕖一个小姑娘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招了招手,让一旁的新荔遣人去请宋嬷嬷过来。

宋嬷嬷早就憋着一口气,见了堂上情形,简直生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壮志来,照着窦婆子脸上啐的一声,就是一口浓痰,口气万分嫌恶道:“你这个长了人样,没长屁、眼的老虔婆,

还想巴巴将自己闺女往人家床上送,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母女两个是什么德行,污水滥渠一般,谁家爷们愿意赶着往粪坑里钻。你那个女儿,驴见驴踢,猪见猪踩,

便算长了对峰器,也是让男人拿来踢球的玩意,我要是你,将自己闺女教成这种下贱模样,不用等她跳井,直接一根绳子勒死挂在房檐下晒干做腊肉,给圈里的猪加作料....”

少宁抚了抚眉间,这个宋嬷嬷,寻她来是镇镇场子,这场子似乎震得太过了。她急忙朝芙蕖和新荔使眼色。

两人接收到,特意等了片刻,然后雀跃着上前去拉人。

宋嬷嬷骂了这一场,痛快了,也累得够呛,坐在一旁开始喝茶,时不时还拿小刀似的眼睛飞到窦婆子脸上割一下。

窦婆子简直想一头撞死了,古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仗着资历老,一向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谁提起她来,不给几分面子?她自问自己就是狠的,不曾想遇到宋嬷嬷这等横愣的人物,简直声如洪钟,钟钟要她的老命。

她脑子里似有一根弦被人抽紧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一长串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泼天咒骂。

少宁清了清嗓子,开始下结论:“洛云以下犯上,着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芙蕖,你监督,现在便去下人房里,将她给捆过来,就在这正堂前面行刑,让园中所有的女使都过来瞧,这便是勾引主君的下场。”

芙蕖重重吐了口浊气,昂首挺胸地领命而去。不多时,门外便响起竹板撞击在血肉的声音,一下下如破旧的胡琴一样,简直在往人心口上割刀。闷闷地女子哼唧声,和其他女使压抑的抽噎声,更是让人耳朵发麻。

高门宅子里,小厮和粗使婆子们做这种事本就驾熟就轻,知道行刑时选哪个角度,才能让围看的人更加警醒,照着仅一个地方用力打,定要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令人作呕才可。

可又会稍有停顿,吊着受刑之人一口气,用帕子塞进口里,叫天不灵只能烂在口腔里。无法开口呼痛,只能默默忍受的场景更加震慑人心。

窦婆子终于绷不住,眼角流淌下浑浊的老泪,“夫人,求您开恩,这三十板子打完,定是要要了我云儿的命啊!”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