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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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暝秋拿白眼翻陈添薪,答得漫不经心:“昨天他好像没休息好,现在八成补觉呢。”
陈添薪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把黑眼圈又撑大一圈:这你都知道,你俩昨儿一起呢?
季暝秋懒得解释,开始看笔录。
储煊非常痛快地承认是他杀害高琪的父母,案发当日,他从二楼窗户翻进屋,一下把老爷子打得从二楼滚到一楼,和着新年的爆竹声,当场就没命了,然后他带走了茫然的高自若和现场通讯设备,用一根粗木枝反拴住房门,把老太太困在房间里,等到火势渐大,粗木头也就被烧坏了,外加霍家宗祠乱套,人们从年味儿里醒过神来就开始救火,根本没人注意这个细节。
杀老丈人的动机,本身没有阴谋论。
纯粹是他怀疑老爷子在自家三楼看见了霍先生的死状,也看见了他在现场。
只是杀人灭口。
霍先生是自杀,却不是心甘情愿地自杀,储煊给他用了药,霍先生在药物影响下,神志不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幻觉,把自己弄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还死得那么惨。
储煊杀了老丈人,半点悔意也没有。
他大言不惭地承认,接近高琪,就是带着目的性的,正如季暝秋推断的那样,只是为了生个孩子做实验,但当问及他具体实验项目时,他就表示知之不详了。
储煊只知道,那是种情绪调节的新技术,能让临床医学水平发生质的飞跃。实验组人员行事神秘莫测,对内部人员都是单线联系。
他拿钱做事,从来不多问。@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问多了,惹火烧身。
至于郭朋,突然被连车带钱地扣下,带到局里解释资金来源,一开始还挺顽抗。只是他万没想到,储煊这么快就被抓了,更没想到那人被抓之后,看到他行车记录仪里的录像,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放弃。竹筒倒豆子把他卖了个干净,丝毫没有帮他打掩护的哥们儿义气。
郭朋从储煊处获利,四年来非法收入高达六百万。他为了这些钱,帮对方掩盖杀人事实,替对方精神控制高琪母子,利用孩子对母亲的依恋对其恐吓,让他不敢说出曾经在姥姥家见过储煊;又利用高琪的爱子心切,让她误以为是高自若失手导致姥爷坠楼梯身亡……
马虎眼打两边,四年不曾败露。
除此之外,郭朋和储煊都担心在熟悉的环境中,那母子二人终会把案发当天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他们联合地头势力,对高自若霸凌恐吓,在逼得母子二人无处可去之时,为二人递出橄榄枝,让二人从此改名换姓过新生活……
这样一来,母子二人的踪迹就只有这两个玩意知道了,既没断了对实验体的日常观察和数据收集,也不再存着旧事白于天下的隐患。
陆琴毕竟是毕业不久,问讯进行到这里时,她拍着桌子质问储煊:“你不爱高琪也就罢了,但怎么能杀了丈人、丈母娘?更何况,高自若是你的亲生儿子……”
姑娘话没说完,储煊就笑得很无所谓:“那小子只是一拨精子里游得比较快的那个,其实你是,我也是。凡事有利有弊,福祸相依,你如果从头开始就知道殊途,也就不会付出太多感情了,大道至简。”
这种观念,把陆琴气得七窍生烟。她恨不能当场暴揍储煊一顿,可看对方那表情,大概当场把他拉出去枪毙,他也无所谓。
他像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担下了全部罪责。
但如果往深处去想,这世上还有没有跟高自若类似的孩子……
季暝秋合上笔录,不说话。
“觉得太顺利了是吧?”陈添薪问。
季暝秋擡眼看他:“所以,然后呢?”
陈添薪掏小说上下册似的,回身拿起另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这里面的内容,与人命案没直接关系,是这些年储煊在霍先生的指示下,给某些重要人物输送利益的明细,大部分账目与宁逸从曲正心处得来的一致。这个利益集团在x国开设虚假项目,骗取投资人资金,然后把投资款在保险公司的理财项目里转一圈,洗干净,分出一小部分,给关键人。
但储煊供述的关键人的名单里,并没有“倪定锋”三个字。
季暝秋本来想,倪局虽然已经吹灯拔蜡了,但他看着就像个裸官,在事件里,不是挑头的也会个关键人物,谁知道,经侦、刑侦双剑合璧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倪定锋几年前离职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他的家人也都干干净净。
就连那个被当做宝贝疙瘩,供在保险公司里的侄女,也没毛病手上的业务单,与黑钱全不沾边。
他侄女被留下,像是一道干净的烟幕。
“初时青的医疗事故是怎么回事?”季暝秋问。
陈添薪答说:“八成不是医疗事故,医院留存的电子单据没有问题,我们怀疑是当地一个姓曾的社会人士,指使手下在小初的药里做过手脚,霸凌恐吓高自若的,应该也是他们,储煊在这件事上嘴很严,咱们手上暂时没有证据。”
时过境迁,就算从霸凌者那条线反查回去,线索也早就断了。
只能从长计议。
“储煊为什么杀霍先生?”季暝秋翻着笔录,“是我看漏了吗?”
陈添薪拿出第三本。
季暝秋无语了:你挤牙膏呢?
他继续看。
第三部分笔录,与储煊背后的势力有关。
依着储煊的供述,霍先生不过是被推出来抛头露面的幌子,储煊名义上是对方的秘书,其实是被放在霍先生身边的眼线。
四年前,不知因为什么,霍先生与核心势力离心离德,才有人决定除去他。结果谁也没想到,他被下药发疯,除了让自己死出了圈,还在墙上写了那么多乱七八糟鬼画符似的线索。终于是让宁逸和警方顺藤摸瓜,把整条非法集资和洗黑钱的线都挖出来了。
“恩泰保险的曲正心来自首了,他是当年案子的法医,宁逸前几天拿来的黑皮本就是他给的,我跟上级汇报过这件事,最终决定让宁逸通过网络放出曲正心疑似携款私逃的烟幕,同时把他当做重要证人保护起来,”陈添薪说完又嘟囔,“你那小跟屁虫到底什么来头……”
季暝秋没拾陈添薪后半句的茬儿,问他:“当年验尸报告作假,曲正心怎么说?”
陈添薪摊开手:“他说当年他签字的文件上,是以疑似他杀定论的,后来文件被换了,他并不知道,今天一早,笔迹比对结果出来了,当年结案归档文件的签名是拓写,”陈添薪说到这里非常无奈,“单论刑案只结了最表层的,经济案会慢一点,严丝合缝的账务往来需要对上,过程中可能还会有新的线索冒出来,你有什么想法?”
“储煊是蜥蜴逃跑前,断掉的尾巴,芦雨县是大桃子上被/操刀人剜掉的烂疮,”季暝秋说,“雁过留影,总会有破绽的,霍先生的妻子或许是个突破口,那个偷天换日的人或许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