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第188章
188第188章
◎永远……◎
石僧留在振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打来了振州,他与陈杰年纪相近,又有行商的打算,与陈杰颇聊得来。
陈杰到底是从小耳濡目染,与经商一道颇有自己的见解,于石僧算是前辈,只因陈家的过去,陈兴文怕他重蹈覆辙,也就不愿他将铺面扩展,只求能养家糊口就足够了。
陈杰知晓父亲的心结,他自己心中虽不赞同阿爷的想法,但只在一处据守坐商,也不是他心中期望的愿景。
石僧与他说了自己的行商打算,这正合陈杰的意,但宁知越已离家,陈兴文的病将有起色,他不好也在此时离开。
他与石僧商量,石僧去行商,他出本钱,还给石僧介绍可靠的商队,石僧则替他走访不同州府有特色、风情,为来日他所筹谋的事业做准备。
虞循和宁知越离开之后不久,石僧也随着从振州出发的一支商队离开,直到半年后才回来。
那段时日,玄素和姜盈盈母女三人就暂且住在陈宅,在振州待了一段时日,等他带回外面的消息:姚珲得平南王助力,一边调兵围困袁志用,另一边正式与朝廷宣战,如今各州府多已处于战火之中,有的投靠姚珲,有的尚在顽抗,还有的在观望。
朝廷颓势已显,皇帝病重久不问政,太子监国却病急乱投医,向北地狄人借兵,扰得将将休养生息稍见起色的北部诸州再次动乱,不少这百姓举家搬迁逃亡……
朝廷兴起败落多少回,总是百姓在受苦,玄素和姜盈盈心有怜悯却无力相助,听了这些只是徒增烦恼,便只问石僧有没有见到宁知越和虞循。
石僧很遗憾地摇头。
宁知越离开振州后也给他们来过信,仍旧是虞循写的,那已是他们离开之后的两个月。
信写得很简短,说途中遇到许多流亡之人,他们随行其间,行得艰难,好在快到蜀州,也没受伤病侵扰,只是难寻到送信之人,听闻有人要往振州去,便写了这封信先报平安。
石僧离开振州后,也特往蜀州去了一趟,宁知越与虞循未曾见到,倒是偶然遇见了宁知容与姚琡。
这两人见到他很是惊讶,知晓他那时是留在慈安寺与玄素待在一处,不止问了些当年案情的旧事,还向他打听过玄素的下落。
他们说,他们是从姚珲起兵时离开地越州,那时姚珲以宁知越受皇帝欺压利用为名,迫使平南王背离皇帝而出兵,宁知清毅然与宁家和平南王府决裂,他们二人不愿意屈从于姚珲,继续留在宁家和王府等同于与姚珲为伍,便离了家一直在外漂泊。
他们本想去汜州,但那时汜州已被袁志用占据,他们身份特殊,不好入城,打听得玄素早已不在寺中,却不知其下落了。
后来他们又想起虞循自从慈安寺那件事之后不辞而别,此后一直不知去向,连玄素都没有带上,又猜想或许这次战乱之后玄素跟他一起离开了,便想着到蜀州来打探消息。
石僧从两人颓然的面色中看出他们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且听他二人的话中大致的意思,阿商与周陆然一同出门去寻虞循的下落去了,他俩也打算去寻人。
虞循的阿爷都不曾与他们俩说实话,石僧觉得自己最好不好自作主张告诉他们实情,但他对阿商和周陆然出门寻虞循这事颇感惊讶,难道他们俩也不知晓内情吗?
虞家没了熟识的人,石僧便也不曾去拜访,与宁知容和姚琡告了别,便随着商队继续往北行。
说来他那时运道似乎不错,比宁知容和姚琡幸运得多,离开蜀州在去益州的路上便遇上了在那里暂作停留的阿商和周陆然。
石僧早想着与周陆然的约定,虞循尚在振州之时,他就知晓周陆然也去了蜀州,去蜀州也是为了见他,却不想在他乡偶遇,这比预先的期盼更让人惊喜。
三人寻了一处食肆坐下来,寒暄过一阵,石僧看出来周陆然确实不知他所认识的宁知越与玄素并非一人,阿商却是知道内情的。
周陆然听阿商与他谈论起这二人的下落,方才有了一点头绪,缠着两人讲了全部内情,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趁着他呆愣的劲儿,石僧便与阿商打听虞循与宁知越去了何处。
奈何阿商也为此事烦忧,他说:“家主被贬之事你们当也知晓怎么回事了,我们自搬来蜀州,府外常有人盯守,为的便是找到郎君。家主料想郎君得知他被贬之事必会跟来,便早早安排人去拦堵郎君,并未让他归家。”
前去拦堵的人确乎见到了虞循与宁知越,带回口信,说他们打算往北去,待寻了落脚地再传信告知下落。
虞焕遣了阿商照看周陆然外出游历,他与周陆然便想着去寻虞循的下落,但这战火纷飞的,北边多少人往南逃,难寻人不说,还怕他们出事了,他也是愁得很。
得了这个消息,石僧便觉得这一趟怕是难见到宁知越和虞循,他带来的货物也贩售得差不多了,要带回振州的货物商队里也有人采办齐全,也该返程回振州了。
周陆然颇想他随着他们同行,但石僧拒绝了,他如今有正经行当的活计,玄素和陈杰也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可不好一走了之。
周陆然与阿商没强求,短暂相逢后再度分别,各自踏上了各自的前程。
宁知越和虞循完全失去了消息,玄素日日担忧,可战乱之中,她带着姜盈盈母女也不好去寻人,于是只得作罢,相信宁知越和虞循二人不至于在混乱的时局中找不到属于他们的容身之地,也托嘱石僧在外时,时刻留心打听。
之后两年里,石僧数次离开又回到振州,历时两年,一直无甚收获,宁知越和虞循也没再寄回书信,众人心思沉重,总会生出不好的念头。
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石僧又一次带着众人的希望离开振州,在大周已经四分五裂的国土上绕了一圈,绕回到邢州时,途径一处山色秀丽的村落时,宁知越突然从山林中窜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已是永成二十一年孟春,邢州尚存于霜雪冰封之下。
因受北地狄人所扰,前两年里,北边一直为行商的禁忌之地,凡有商队经过,无一不是失了音讯的。
石僧才跟着商队行走两年,没那个本事与胆量贸然冲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但在去岁,平南王稳住占据江淮一带,姚珲也开始围剿袁志用,大周被他们从西到东分隔开来,袁志用被迫南侵,姚珲仍步步紧逼,平南王则开始北上,在彻底倾覆朝廷前,他得击退大周朝廷最后的依仗——北方狄人。
平南王率领的兵将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击退狄人,邢州已趋于安定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的趋势任谁都能看出姚珲取代大周只是迟早的事,往邢州走一遭,并非极为险要,他与姚琡和宁知容也算有了些交情吧?借着这一层关系,安危是不成问题的,就是得问问良心上过不过的去。
宁知越是他的恩人,而她的遭遇又是姚珲等人一手促成,从道义上讲,他该与宁知越一同义愤填膺反对姚珲,绝不与这群人为伍,但他对大周这些过于僵硬的教条也并不熟悉,在他看来,借着姚珲的势赚钱与他为宁知越不平并不冲突。
姚珲又不认识他,而日子却还要过下去,在乱世中活下去,还有活得自由自在才能在余生的日子里有心有力的去骂他。
于是,他纠集了几个有胆量的伙伴,一同踏上了这条险路。
那日正是大雪尘封万物之后,郊外寂静无声,只有商队驮着货物的车马压过厚厚的雪层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天寒地冻,石僧将头脸用风帽罩住,身上皮绒袍子裹得厚重,行动都显迟钝吃力,他与其余几人静默坐着,谁都没想出声。
就是这时,远处雪地里窜出一个灵巧的影子,乍一看以为是闻声而来的山兽,几人心里惶惶然,都跳下车来,操了家伙什,找准方向准备分开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