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山峦 - 暴君知道我穿越后 - 不废江流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042山峦

042山峦

宫宴上的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长安城内砸出了硕大一个水花。流言四起或褒或贬,最终还是一个“贬”字占了上风。

那些桓玉曾经做事累积下的大半好名声,此时却因入国子监这件事变得摇摇欲坠。

女将如今在世间落了个清名,大抵是因为她终究没能真正撬动独属于男子的权势,还早早便逝去了。而桓玉,却是真真正正踏上了仕途。

国子监是个格外特别的地方,不同官场那般汲汲营营,却又与朝堂的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算学助教的官职不高,不至于让士族官员费尽心思阻拦,却也让百姓生出他们也能够上这个官职的心思。

几个善于乔装的金羽卫混在了人群里,按谢衍的心思有意无意打听和扭转着各种言语。

在乞丐堆里便道:“俞家逢年过节便在城中施舟行善,咱们也算半个江湖人,总该不顾恩情义气搬弄人家桓娘子的是非。”

“就是,况且咱们不是时不时和俞翊公子打交道么?他出手大方可着实护短又记仇,想要以后继续得他的好处还是得帮着照顾些桓娘子的名声……”

做生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来往,俞翊与长安城中的乞丐打过数次交道。这些底层讨生活的人最懂得变通,很快便改了口风,还琢磨着去向俞翊邀功讨赏。

还有人混在田野之间,同原本因科考之事对桓玉心怀感念如今却心中有些嫌隙的寒门农人打着交道。

“你们知晓前段时日我在工部做杂官的弟兄说了什么么?”一个金羽卫啃着发硬的干粮和正在歇息片刻的农人闲谈,“工部做出来一批量地的‘丈量步车’,比绳尺不知严谨多少!听说就是那个桓家娘子搞出来的东西!”

有个农妇帮腔:“那位娘子的确有才,如今我家中用的那架织布机便是她曾经改过的,做出这些稀罕物倒也不奇怪。”

其他农夫则是面面相觑,抓住了金羽卫言语中最重要的字眼:“量地?”

“江南不是试行了均田么,咱们这儿也快……”金羽卫挤眉弄眼,“我那兄弟还说,桓娘子弄的那什么算经也是讲测量之法的,于量地均田大有益处。”

曾见过女将风姿的一位老丈抹泪道:“要老头子我说,管他当官的是男是女,能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好事的就是好官……更何况要是没有这个桓家娘子,老百姓也不可能有读书当官的路子……”

金羽卫拍了拍裤脚的土,乐呵呵一笑。

这位娘子还是有很大名声打底的,不然他们不可能轻易说动这些老百姓。

而读书人汇聚的酒楼之中,金羽卫行事便轻松得多了——概因有一个王言之和太傅以及桓谨的许多门生在。

“有印刷之术那么大的功劳,还做不得一个算学助教么?”寒冬腊月,王言之却拿着把折扇耍威风,对着对面人凤眸一挑,“难不成你们是知道自己天资太差,怕你们那些瞧不起的寒门读书多了就把你们比下去么?”

与王言之同窗的韩家十二郎和他唇齿相击:“想来你是忘了自家祖上出身,如今竟给一个出身寒门又出身商户的低贱女子帮腔!”

“你们清高,你们不屑与寒门通婚,不屑与寒门同席,不屑与寒门言语。”王言之翻了个白眼,“如今朝堂上那么多寒门出身的大员,也没见你们不屑在朝堂为官啊。”

王言之身侧的小厮无力扶额。

郎君这样敢说,怕是老爷又要头疼了……

“你!”韩十二郎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怕不是和那个桓玉有私情,才这样向着她罢?”

“这倒没有。”王言之目光有一瞬飘忽,却还是义正辞严,“我只是数年前在太傅门下比试时输了,真心仰慕有才之人罢了,不像一些人……”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曾经同样输了的那些人,折扇“哗啦”一声合上敲在掌心,语气骤然冷了下去。

“不像有些人输不起,此时刻意在外败坏人家的名声!”

满城风雨之中,桓玉收拾齐整备好课业,于两日后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分国子学、算学、律学以及书学。国子学中多为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弟,专攻进士一科,学的东西多且精。而其余几门多收的是小官子弟和寒门中人,专攻某一门有用的学问,以后要考的是明算、明法等科。

如今桓玉被授了算学助教的官职,算是国子监中品阶最低的先生。

她先去见了那日在宫宴之上最先瞧见算经残页的国子监祭酒钱大人。钱大人是太傅的门生,和桓谨也有些交情,本就欣赏桓玉的才情,又见她今日礼节周到,更生了几分喜爱。

他不善言辞,便唤了出身金陵的算学博士李平来,对桓玉道:“听闻李平曾经做过你的学生,便让他同你说说各种事罢。”

李平是江南水乡里生出的少有的黑脸粗眉的大汉,偏生又带着些偏软的江南口音,说起话来反差格外大。他虽看着不拘小节,实则为人谦恭心细如发,也不对学生拿架子,是算学里最讨人敬爱的先生。

如今他看着桓玉,笑出一口白牙:“没想到还有同玉先生做同僚的一日。”

桓玉今日并未有钗环妆点,只手腕上戴了那一串佛珠,衣衫也平常,却略施了粉黛,让人一见便知是个平易近人的貌美娘子。

她对李平弯了弯眉眼:“我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一日。”

李平被笑得眼晕,不过却因肤色看不出微红的脸。他平复了一下心神,对桓玉道:“昔日我授课时常常同学生们说起玉先生教过的法子,昨日又从钱大人那里领了印好的算经给他们看。他们出身不高,大都是一心向学的好孩子,不会对你不敬的。”

桓玉侧耳仔细听着,闻言微微颔首。

算学新添了她一个助教,也新添了一本她编的算经修习。学堂内的学生们正透过窗户看外头这位格外年轻貌美的女先生,一时都有些拘谨。

她在李平的目光中不疾不徐走入学堂,简略说了自己名姓,让这些学生翻开了算经中测量一章。

他们是专修算学之人,看得出书中门道,并未对她生出多少质疑,只依言做了。

“诸位既然就读于国子监,想来也并非万事不知。”她语气平和,颇有一种任他风吹雨打我自不动如山的意味,出口的话也格外让人信服,“测量一道,日后必有大用,还望诸位认真修习。”

自谢衍从江南回来后,长安城中人便心知肚明不日均田之法必推行天下,而量地这种事,也要交到格外精细又可靠的人手上。

士族惯会藏匿天地,圣上定然不会让他们插手这件事,这样一来,那这差事便可能落到……

学生们看着眼前这位天子近臣之女,隐约明白了什么。

一位有真才实学,还可能带给他们无数机遇的先生。

即便是个女子,又能怎样呢?

一时之间神态更为恭谨了些,而在她开始讲课后,那做出的恭谨正一点一点变得真诚。

学堂墙根底下,李平招呼着诸位心中颇有芥蒂的同僚旁听了半堂课,又拉着他们蹑手蹑脚离去了。

“学生都懂的东西诸位也该懂。”李平道,“你们因为多了一个女子同僚心怀不满,却忘了她背后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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