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算计
040算计
他的话和那串佛珠让桓玉心神大乱,只倚在珍宝柜上无言垂泪。心仿佛被什么攥紧了,喘息都渐渐开始颤抖。
冬日地上太凉,谢衍见她久不起身,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拉起来。她近乎仓惶地挣开了他的手,又觉得不安,转而拽住他宽大的袍袖。
一念欲其死,一念令其生。
谢衍没有再碰她,只静默着看了她一会儿,问:“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桓玉捋不清思绪和情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他极其细微的一丝笑意。她感觉有些丢脸,只亦步亦趋跟着他从另一道暗门出去。
入眼是他的卧房,高床软枕幔帐飘摇。桓玉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谢衍也没管,只将衣袖从她手中拽出来,取了一方锦帕浸湿又拧干。
脸上泪痕被细细擦去,他一向冰冷的手指此时竟带着热意,不知是因温水浸润还是别的什么。
莫名又想去蹭他的掌心,可在这里动作稍稍出格一些便可能遭殃,她便把乱糟糟的念头都压了下去。
外头早已是昏沉夜色,桓玉轻声道:“……我想回家去。”
谢衍并未应答。他想让她今夜便将该说的话便说清楚,譬如为何看见那串佛珠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可她似乎还有所顾忌。
见他久久未出声,桓玉继续道:“这个时辰该服药了,我没有带药丸,要回家煎药……”
“宫中也能煎药。”谢衍道,“我不信你连一副方子都记不住。”
其实他早就查探出了她服的什么药,只是她明了这件事后定会心中不快。
桓玉无言反驳,神思不太清明道:“在……在您不知道的那里,女子都是过了二十才成亲,不然有违律法……”
谢衍不太明白她为何要说这些,眉心微蹙,心道这律法着实奇异,也不知有何用处。
她目光有些飘忽,欲言又止,涨红了脸才磕磕绊绊开口:“通常男女也是……过了十八岁……”
谢衍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些什么。
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她此时是真的神思不太清明,等冷静下来不知要怎样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留是留不住了,他为她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裙,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而出宫的两人并未发觉不远处的一处花丛后,有几道目光正目送着他们远去。
直到人影走远,几个娘子才敢松了口气。齐姝的红裙在夜间的雪地里仍旧惹眼,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直以为圣上是个冷心冷情的,没料到居然能把在宫宴上那样一个温润谦和的娘子给惹哭。
李真真个头小,蹲在地上只有小小一团,此时正托着腮出神,喃喃道:“藏在宫宴上看桓家娘子时就觉得她好看,没想到私下更好看,哭红了眼睛也好看……她和我新绣的花样子好称……”
齐姝沉默片刻,对李真真柔柔一笑:“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这话不太好么?”
娇艳容色一下子迷了李真真的眼,她脸霎时便红了,晕乎乎道:“你也好看……”
已经不是“你最好看”了,齐姝心里有点泛酸,面上却不动声色——毕竟还有一个姜幼薇在。
姜幼薇面色有些白,低声问:“你们就不怕她日后进宫会赶我们出去么?”
“原本的确有些担心,不过见了她反倒不怕了。”齐姝道,“桓家这个小娘子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不如担心圣上会不会突然想起我们把我们赶出去。”
看他那个模样,怕是栽得不轻。
她又挑眉看了看姜幼薇:“你倒不必担忧,毕竟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做事,该担心的是我和真真这种赖在宫里混吃等死的。”
“我没有混吃等死!”李真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争辩道,“我日日都有刺绣,每月能让出宫的小太监将绣品卖上好多银子!混吃等死的只有你一个人!”
亏她还这样努力赚钱养她,给她买胭脂水粉!
齐姝也不提自己怎样教训那些小太监让他们把卖绣品昧下的银子吐出来的,只哄她:“是我说错了……照理说我也没有混吃等死,而是在一心伺候你。”
李真真期期艾艾:“好像也是……”
一旁的姜幼薇只觉自己站在这里太过多余,沉默片刻后便离开了。
以后总有再打交道的时候。
希望那位桓娘子以及圣上不会为难她们。
*
与此同时,韩家府邸。
一干士族官员齐聚,面色是一个赛一个的阴沉。不知是谁开口冷笑道:“咱们这位圣上真的欺人太甚!如今一个上门女婿的女儿都能压到咱们家中弟子的头上来了!”
韩曜懒洋洋靠在一旁,一改在宫宴上的沉默做派,出言道:“若你不愿让家中子弟做桓玉的学生,大可直接不让他们再读国子监。”
而不是在这里抱怨。
韩老太爷略带警告地看了幼子一眼。
几大家的长辈不悦道:“若没有什么法子,便不要在此冷嘲热讽。”
韩曜奇道:“谁说我没有法子?”
他肤白唇红,笑起来时一侧颊边酒窝极深,烛火下森艳如鬼。
“这种时候便不要只想着扳倒桓家了,而是扳倒一直扶持他们的人。”他近乎玩笑地说出最大逆不道的话,“正巧,我寻到了一些东西。”
先前他以为谢衍会去陇右,是以派了手下许多人前去劫杀,却没料到他与自己一样去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