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和亲
073和亲
松懈下来,桓玉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手捂在心口上,她的喘息后知后觉地急促不稳起来。谢衍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低声喃喃道:“是我不好……”
桓玉埋头在他颈窝,轻轻阖上眼。
私心想让她出言劝他抛下这个位置,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可又知晓他根本放不下,旁人也不愿让他放下。这样的拉扯与煎熬中,他只生出让自己被世人憎恶指摘至死的念头,那是他为自己寻到最好的解脱。
“你一点儿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她突然道。
置于她背上的手突然顿住。
“我说想让你好好活着,我说想和你长命百岁……”她的嗓音越来越平静,却越来越让他心慌,“谢衍,我真怕自己不是因病或因别的什么死,而是要被你拉着殉情。”
他怔怔道:“……我不会。”
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桓玉便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那你死,留我一个。”
“留我一个人被百官、被世人猜忌攻讦。”她继续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应当还只是跟随太傅四处游学……你一路让我走到如今,又想抛下我。”
谢衍近乎肝肠寸断:“……我怎么舍得。”
“你想死,却不想我死,又舍不得抛下我。”桓玉惘然道,“那你想让我怎样呢?”
他不言,只擡起她的下颌重重亲吻,近乎咬噬的力道,直到尝到血腥气,直到等到她微弱的回应。
于是才将力道放轻,待她难以喘息发出难耐轻哼时放开,只与她鼻尖相抵,看着她眼睫变得湿漉漉,像蝶翼淋了三月春雨。
“再不会了。”他道,“掌珠,我会一直陪着你。”
殿外朔风森冷,天色昏暗。城外突厥车队的突然擡首,伸手感受掌中的落下的冰凉转为湿润。
冬月末,长安又落雪。
“招待的膳食就用那个,突厥人吃不得……”
“别听他的,撤掉。”
“喂马的草料也没必要用那么好……”
“马都是进贡给我们的东西,你蠢不蠢?”
谢怀在招待突厥使臣的事上心比针尖还小,简直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谢悯皱着眉一样样反驳他,不知道他怎会幼稚到如此地步。
两个小郎君争得不可开交,鸿胪寺的官员冷汗止不住的流,对更冷静些的谢悯道:“郎君,不能再拖了。”
谢悯忍无可忍地对谢怀招了招手,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一刻后谢怀顶着下巴上青紫的痕迹阴沉着脸出现,而谢悯压住颤动的手对鸿胪寺卿淡淡道:“照我说的做。”
待一切都安排好后,却撞上了西蕃那个游手好闲的小王子桑吉。谢怀回忆起自己大半夜被扔去清理马厩的事,面皮一抽,后退两步躲到了谢悯身后。
于是谢悯不情不愿地对上了这个大麻烦,听大麻烦行礼问好后开口第一句便是:“两位小郎君的先生怎么不在?”
她皮笑肉不笑道:“先生著书育人,广开教化,不得闲罢了。”
桑吉面上露出些惊讶和向往神色:“实不相瞒,我母亲是汉人,我更是仰慕大成百家诸学已久,不知能否有幸得观她笔墨?”
谢悯心中微动。
西蕃王庭似乎是瞧不上汉人血统的,这个小王子生母竟是汉人么?
她回忆起另一个王子对桑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和其余西蕃使臣在他面前隐有的傲慢,又想起桓玉说他态度不该如此热络和如今长安城风声鹤唳的情形,隐约明白了什么。
便道:“我自会转告先生。”
苍鹰盘桓在半空,待谢悯二人离去后再次落在桑吉小臂上。他摸了摸它的长羽,垂眉泄气道:“听闻大成圣上格外器重她,不知她能不能替我引荐……”
不远万里来到大成,再遇故人,总该有点收获。
突厥使臣进京,圣上拟于三日后设宴款待。
而这三日之间发生的事,不可谓不多。
朝堂上原本在最初突厥有意议和便商讨出如何尽最大可能打压他们的臣子又旧事重提,翻来覆去将原本的谋划商议得更细致了些,还不忘捎带上西蕃。
京中无数人的眼睛盯上了招待外宾的鸿胪寺,只可惜两国使臣似乎都在休养生息,并没有什么在京中赏玩的意思。
还有不少盯着镇北王府邸的,倒是发觉了些异样。
“怎么今日给府上采买的下人比往常多了几个……清晨出府时有这么多人么?”
“多出来的那几个是不是这几日做过鸿胪寺的活计,不然怎么有些眼熟……”
不出半日这几人的生平便被查了个一清二楚,竟或多或少都有些离京闯荡的过往,往深了想说是别国密探也并非毫无可能。
于是奏折便悄无声息递到了谢衍案头,极尽怀疑挑拨之语。
谢衍并没有在意这些翻不出风浪的伎俩,只蹙眉看向桓玉:“西蕃那个小王子想求见?他见我做什么?”
桓玉沉吟片刻,郑重道:“不是特别清楚,但见一面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面圣是何等艰辛何等要紧的大事,便被这样三言两语定下了。李德暗暗想圣上真是越来越顺娘子的意,还不忘摸着他的心思准备便服。
便服也不似以往那般随意,暗纹点缀玉带为饰,还罕见地熏了香,束发的冠也不再如平日那般素朴,默不作声彰显恩威深沉。
会不会显得太老成了些?谢衍对着铜镜,罕见地生出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