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回家
080回家
这次回来的不仅仅有谢衍,还有谢行。
甫一进院子,谢衍便嗅到了浓重的脂粉香与各色衣衫熏香掺杂在一起的味道。他素来不喜熏香,除去某些必要时候也不愿在宫中燃香,此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去看桓玉,似是在问发生了什么。
桓玉含笑看他,眼底有一丝少见的促狭。
谢行扫了一眼便知晓发生了何事。贞娘向来不喜应酬,除去军中那些女兵外鲜少同城中的夫人娘子们打交道,因此他几乎没见过这样多的小娘子聚在家中。
便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问桓玉:“阿玉,你是要在这甘凉城开女学授课了么?这些都是你要考校的学生?”
起身行礼的小娘子们闻言面面相觑。
“若是得闲也不是不成,可如今不是个好时候。”桓玉放下手中账本,看向这一群都没到及笄年纪的小娘子,“我见娘子们都生得冰雪聪明,若哪日真要开学堂,还望娘子们来捧个场。”
小娘子们不知为何说到了这种事上,稀里糊涂应了,又见他们没有留客的意思,一个接一个讪讪道别。
谢行撩袍坐在宋贞身侧,稀奇地看向桓玉:“你不落一落她们的脸面么?这样夸她们,反倒让她们觉得你脾气好容易欺负。”
桓玉好奇地问:“我为何要落她们的脸面?”
谢行闻言瞥了一眼无甚反应的谢衍,狐疑问道:“你没看出她们是为了阿衍来的么?”
自阿衍进门后,那些小娘子的目光就没安分过,一个比一个热烈大胆。
桓玉也不是多么愚钝的人,还那样促狭地打量阿衍,一看便知晓那些小丫头的心思,怎么一点儿都不吃味?
“这倒是看出来了。”桓玉侧身看向坐在一旁的谢衍,他的容色在风沙侵蚀下依旧不损分毫,反倒因离开森严华美的皇城与帝王冠冕多了几分平易近人,不由失笑道,“他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身份,没人有别样心思才不正常。”
听闻他少年在陇右时便惹得不少小娘子来看,如今褪去少年青涩,定然更招人喜欢。
谢行纳罕道:“话虽如此,你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于是桓玉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谢行想看她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那个必要。”她温声道,“即便别人有意,他也不会做出让我糟心的事。”
因此她也没必要生出那些毫无必要的情绪。
反倒是他自己过于患得患失,她若不全然信任他的爱,只会让他更难受。
腰被轻轻揽住,桓玉隔着轻而薄的夏衫感受到他手指微凉的温度。他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了下,激起轻微的痒意,她忍不住躲开,不动声色地反手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
谢行听出她话中毫无保留的信任,颇有些骄傲地想阿衍确实是不会闹出什么糟心事的人,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对桓玉拉长嗓音“哦——”
偏生谢衍这时还不收敛,直接笼上了她放在石桌上的手,把宋贞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桓玉干脆道:“再者,他成日因年长我几岁郁郁寡欢,对比阿怀大不了多少的那些小娘子能有什么想法……”
谢衍捏了捏她的手,无奈道:“……掌珠。”
宋贞鲜少见到他们这副模样,眼中也染了笑:“她们还都是些孩子,阿玉的确是不会因她们吃味的性子。”
“是啊,还都是些十三四的孩子。”桓玉抽不回手,只任由他抓着,无奈道:“她们本该为先生布置的课业和自己的前程烦忧,却只能因世俗和见识成日寻思寻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因为这就是她们的‘前程’。”
院中有一瞬间的沉寂。
“她们还是有抱负的,不然不会打阿衍的注意。于世间大多女子而言,他的确就是那个最好的‘前程’。”桓玉道,“这的确挑不起我什么别的情绪,如果非要有,反倒是唏嘘。”
谢行面上已经不像方才那样满是调笑意味了,反倒有些郑重地问她:“唏嘘什么?”
“唏嘘她们本该有更多选择。”桓玉看了一眼周围几人,微微一笑:“不过日后她们一定会有的。”
毕竟有这样一群人在。
谢衍和谢行回来监制了一批神臂弓,又很快离去。
桓玉只粗略知晓战况格外焦灼,因为谢衍已抽不出时日回来看她了。神臂弓应当是好用的,边关一直传来多制些□□的消息。
一同传来的,还有多采买些药材的消息。
天气愈发炎热,还格外干燥,让人心中也觉得烦躁。桓玉随军押送了一趟药材与粮草,在伤兵营帐里寻到了随行的太医,问了几句谢衍的近况。
她并没有看到他。按理说他身为圣上即便是御驾亲征也用不着亲自上前线,只在大营中出谋划策排兵布阵便好,可她终究没有那样,只留了镇北王坐镇大营。
心中担忧,可她知晓谢衍做不到眼看将士在外厮杀,而他自己高高在上摆布他们性命。
不同于在长安时他执意想要让世人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份而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如今所作所为是在自救,是在排遣心中的不安与罪孽。
他不会再轻贱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尊重他的所想、所愿与所为。
许是前些时日谢行出言无心插柳,还真有几个小娘子拿了书卷来请教她。她教得尽心,想要借此驱散些心中的不安与烦闷,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临近七月,边关终于再次传来了捷报。这次不是前几次那样算不得什么的小胜,而是甘凉城中人人奔走相告的大捷。
谢衍与谢行生擒了突厥的主帅乌鲁,击退突厥重甲骑兵三百里,阿史那再次透露出了求和的讯号。
这次不是去岁那般打了个幌子,而是真心实意。
可桓玉的心并没有在百姓的雀跃欢呼与称赞声中放下,因为她同时受到了一直跟随在谢衍身侧的何穆传来的密信。
谢衍受了伤,并不致命,却仍旧不轻。
桓玉在人前面色如常,私下却赶忙收拾了行装同宋贞一起赶去边关,面色也格外苍白。
“不会有事的。”宋贞笨拙地安慰她,“以往阿衍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都没出什么事。”
更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