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灾祸
082灾祸
桓玉被镇北王妃和宋贞二人搀着走到正堂,远远便听到谢行笑道:“来了!”
伸手握住了递过来的牵红,是同身上嫁衣同样的布料,垂坠柔软。另一头同样被人握住,她听到谢衍略有些紧绷的嗓音:“……掌珠。”
尾音极轻,似乎是怕她生气。
桓玉凭借声音转向面对他的方向,红盖头上流苏微微晃动。她轻轻拽了拽手中牵红,似是在催促。
不是说吉时要到了么?
……难为他们能在七月半这个日子里找出个吉时来,怕是费了不少力气,不然谁家拜堂选在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时辰?
既然费了这样大的功夫,那便更耽误不得。
谢衍还在怔然,充作傧相的谢行却已极有眼色地清了清喉咙开了嗓:“一拜天地——”
被宋贞扶着侧过身,桓玉在察觉牵红那头的动作时稳住心神,俯身拜向天地神的牌位。
掌心沁出了细细一层汗,谢衍看到她躬身时盖头垂下露出小巧下颌,红唇微扬似有笑意,提起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他虔诚向天地俯首。
倘若皇天有灵后土有知,便请看在他这十余年为帝也算有几分浅薄功德的份上,庇佑他的掌珠。
让她永远如今日这般,鲜妍又快活,富有生机的活着。
谢行又高声道:“二拜高堂——”
他们拜向高堂之上满面笑容的镇北王夫妇。
桓玉在那一瞬想起许多人。
裴太傅,远在长安的阿爹阿娘以及另一个世间的父母。
她未曾想过在她成亲时他们竟都不在身旁,不,是她从未想过成亲这件事。她不想在自己担忧性命朝夕不保时多一个承担痛苦的人,可当这个人出现在她身边时,她又根本无法在成亲这件事上推开他。
如果注定要死去,那她也无悔了。
无悔死去时,有一个他的妻子的身份。
“夫妻对拜——”
谢衍看到对面的桓玉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握紧红绸俯身。
心中生起一股满是酸涩的满足。
他亲手杀了满身罪孽于世不容的生父,推开了把自己当做满足私欲的工具的生母,他自我厌弃,纵有零星几人关怀也终是伶仃一人,可如今他有了掌珠。
“好了,拜过堂后你们便是夫妻了!”镇北王妃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时辰也不适合入洞房,总不能让阿玉盖着盖头等到晚上……阿衍?”
本就只是为了拜堂同她讨个名分,也只有王府这几人在,似乎也不必拘礼。谢衍接过喜称掀起盖头,看到盖头下桓玉含笑的眼,可只用胭脂勾出一丝妩媚红意的眼尾却晕出了一片初生朝霞般的红。
桓玉问:“这便是你送我的生辰礼么?”
眼中映出他着红袍的模样,轩然霞举姿容高彻,逼人的威仪气度,面色却格外柔和。她轻轻一笑,听起来又像是哽咽:“一个……夫君?”
谢衍喉头微动,轻声应是。
他问:“那你喜不喜欢?”
桓玉擡眼看他,眼中弥漫起浓重的雾。他身上还有伤,肤色被红袍衬得更显冷白,垂眸时竟现出几分惹人心中发堵的忐忑来。
这样一个人,怎么在她面前就这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呢?
“喜欢。”她道。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谢衍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一遍遍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贪婪又克制。他其实很想吻她、抱住她、和她厮磨纠缠和她融为一体,和伯父伯母在喜气洋洋张罗着人摆饭。况且他知晓回房也做不了什么,因为身上有伤,她不准他胡来。
即便他觉得背上的伤根本不碍事,可无奈她觉得不行。
于是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即便她掌心沁出汗也不放开,直到用膳时才在镇北王一家人打趣的目光中松开手。可目光仍未移开,看她因羞窘从耳根蔓延至面上的红晕。
看他的珍宝,他的掌珠,他的妻。
直到何穆急匆匆过来才敛回目光,心下微凝。他特意嘱咐过若无要事今日莫要来找他,可见何穆这模样,应当是有了要紧事。
果不其然,何穆道:“主子,突厥议和的使臣到了。”
谢衍眉头微蹙:“竟不是阿史那亲自前来么?”
明明降书里写的是他要亲自前来,毕竟他这个大成圣上在这里,阿史那一个降国的君主不该只派使臣来。若他有不满意的地方,使臣一来一回还极其耗费时日。
“这便是属下要说的事。”何穆道,“使臣说阿史那病得厉害,实在不便前来,怕耽搁时日就派了他们几个近臣来……还有个应当是在阿史那身边伺候久了,也带了点儿病气。他们还说劳烦主子快些见见他们,不然实在怕阿史那撑不到他们回去,倒不像是作假。”
谢衍不咸不淡道:“倒是赶巧。”
身强体壮一个人,偏偏病在了这个时候,活像是被这败仗气病了。
心中生出些被打扰的烦躁,他看向桓玉和镇北王:“我先去应付那些人。”
谢行抹了把嘴起身跟着起身,桓玉担忧道:“让张太医一同去罢,注意些,省得过了病气。”
谢衍颔首,深色眼眸中生出一丝近乎缱绻的温存留恋:“等我回来。”
桓玉红着脸胡乱应了几声,故作自然地扭头和镇北王妃说话,对她“这群人真会挑日子到”的话深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