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进宫
035进宫
“娘子,这边请。”
密道之中,小曹在前头带路,语气格外恭谨。
若非拿出了金羽卫的腰牌自证身份,玉娘子身边那个叫阿婵的侍女险些要动手——不过玉娘子似乎在他拿出腰牌之前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想来是听到她谈及与圣上有关之事时自己的表现露了端倪。
小曹一边沮丧自己办砸了差事,一边暗暗担忧身后向来温和的玉娘子发脾气,毕竟她方才的面色着实算不上好看。
——任谁发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面色都不会好看的罢。
桓玉红润的唇抿紧,面色比以往还要沉静几分。她淡淡道:“你将太平街前往皇宫的密道告知于我,圣上不会心生不满么?”
……圣上。
小曹打了个激灵,只觉这一声尊称里满是疏离,心中叫苦不叠,嘴上却道:“定然不会!娘子,主子是怕您出事才让我跟在您身边的,您万万不要因此对主子心生不满!”
怕?是怕她离开么?
是因为他那些与世俗不容的想法于她而言可以轻易接受,所以他不愿让自己离开么?
踽踽独行了太久,好不容易遇上个能懂得自己的人,当然不愿松手。她似乎也是这般,遇到一个能看透自己的人,便不想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所有的异样之处。
是以当身边出现这种带着监视和掌控意味的人时,她能理解几分,却不能接受。
小曹见她一直沉默,也不敢再言语。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灯笼中的烛火映出了面前几道向上的石阶,小曹快步上前,推开头了顶那道暗门。
白日天光投进,阿婵熄了烛火,跟着桓玉走了上去。
入眼的是一间窄小|逼仄的暗室,只摆放几座高大的木架,陈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多为刀刃暗器面具等物,应当是方便往来暗卫取用。桓玉跟着小七七拐八拐又走过了几间陈设不同的暗室,最终停在了一道看似严丝合缝的墙边。
他屈指在其上敲击了三下,笃、笃、笃。
几息功夫后,看似紧密的墙上竟出现了一道被向另一侧拉开的门,开门之人面相斯文,正是金羽卫指挥使何穆。
在看到面前几人时,何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圣上正在御书房批奏折。”何穆行礼道,“烦请娘子等候片刻,属下先去通传。”
桓玉捧着手炉颔首:“有劳了。”
先前在府中听出有人隐匿,在谈及是否进宫时反应最为激烈,阿婵出手试探时他又并无恶意,便猜出是师叔留在身边的人。只是不知那金羽卫已在身边藏了多长时日,一时恼火便让他带自己进宫,如今才察觉出此番作为的不妥之处。
这同她往日里一点儿也不像。
何穆很快便回来,让小曹与阿婵都候在此处,只请桓玉前去。不远处有一道两人宽的窄道,何穆示意桓玉过去,自己则停住了步伐。
穿过窄道的一瞬间,一旁书柜便轰隆作响,将那窄道堵住了。
而谢衍,便在她面前几步远处,垂眸看过来。
他姿容高彻,渊渟岳峙,玄色锦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垂眸时神色却莫名软了许多,于是被气度掩住的容色便生出令人惊叹的深邃清俊来。
桓玉微微晃神,只觉稍稍凉了些的手炉又烫了起来,可心中恼火仍在,便淡淡收回目光,垂首屈膝。
“臣女桓玉,见过圣上。”
礼并没有行完。
她的手臂被抓住,入眼的仍是骨相分明又修长好看的手。即便未看他也知晓他面色又冷了下去,因为此时他语气都带着些克制的怒。
“你这是做什么?”
桓玉仍垂首,乌发雪颈,惊心动魄的惹眼,语气恭谨到令人烦躁:“只是意识到您终归是圣上。”
是以能不动声色便在我身边安插人手,而我却毫不知晓。
手臂上的五指似乎握得松了些,谢衍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般僵持片刻,终是他先服了软,低声道:“掌珠,我怕不差人看着你便不见了。”
桓玉见他示弱,再多的不满也被惊散了:“可您也不能在我不知情时让人跟着我。”
谢衍看着她,深暗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晦涩情绪:“那我该如何知晓你的近况?”
分别这样长时日,她甚至没想过给他写一封信,哪怕只有只言词组。
桓玉莫名心虚。她出门在外家信写得一向不勤,因此还挨过阿爹阿娘许多教训,片刻后只磕磕巴巴道:“我记得太傅似乎有……呃,有与您通过信。”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微弱下去。
是有过,不过薄薄一张纸,只言词组涉及她,余下的都是她的算经。
谢衍收回手负在身后,手背上青筋格外分明,一下一下鼓动着,彰显着主人格外不平的心境。
她到底在不在乎他?
那些柔和的言语,亲昵的姿态,信赖的眼神,到底算什么?
看着最温和柔软,待任何人都良善温润,仿若垂悯世人的神女,这让他心动,也让他痛楚。
心动她爱世人,而自己也在世人之中;痛楚她爱世人,而自己仅为世人之一。
异世的神女真能倾心于一个为世不容的凡人么?牛郎尚能窃取织女衣物换其留住,而他即便知晓了她的诸多秘密又能如何?她说自己舍不得也不能离开,可在能离开时她会选择留下么?
或许不应该问,可他终究克制不住,只将语气压得平静:“掌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过是凡俗过客,根本无需知晓你的事?”
只是你恰好孤寂,而我又恰好看透,才换来你的几分亲近。
桓玉只觉出他的话有种古怪的压抑:“您不一样,您知晓我……我只是没想过要给您写信,不过如今我在长安,也无需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