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的过去

或许是半夜，或许是凌晨，累成狗的你却奇迹般地睡不着，从床上坐起身。你刚一动弹，就听睡在阁楼上的陈皮斥道：“闹什么？赶紧睡！”你委屈地一瘪嘴，明明是他自己心里有事睡不着，反怪你动静大。

你抱着膝缩在床角，搭在肩上的单薄被子有淡淡的霉味，这还是你从旧货市场淘回来晒了好几个大晴天的。北平开销大，最开始你只是表面上很穷，不久你就表里如一了。这几天你还在向陈皮卖乖才得以过活，天知道他一个小男生是怎么这么会存钱节省的！

“林xx。”陈皮唤你的名字。

“嗯——”你有气无力拖着嗓子道。

“上来。”陈皮隔着你头顶的木板对你道。

大半晚上，孤男寡女，还是这么有争议的“上来”这两个字……陈皮啊陈皮，你还小，不能做这些事的。我是先脱衣服还是裤子好呢。你眼里射出狂野的光芒，暗暗思索。

“上来！”陈皮不耐烦地叫唤，狠狠一拍阁楼地板，灰尘扑簌簌落了你一脸。

你：“……”

陈皮的阁楼上有个小灯，这也是他愿意睡阁楼的原因。要灯干嘛？昼夜苦读吗？你百思不得其解。

你踩着摇晃腐朽的长木梯，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阁楼。陈皮将被子搭在腿上，往手臂上缠些绷带，走近了你才看清，绷带上尽是些匕首长针之类，很明显他在做暗器。即使知道他不会伤着自己，但你仍看得眼皮直跳，提醒道：“你小心点。”陈皮照例不搭理你，手上动作不停。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陈皮边缠绷带边问。

你摇摇头。笑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无非是要偷鹿活草。

“蠢女人。”陈皮哼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知道。”他的面容在昏黄的光影下，一半柔和如晨曦，另一半匿在暗处，消融了似的。偏偏他脸上的笑意如三月春花，你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明媚的神色。

“我很高兴，真的，”陈皮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我可能会为师娘而死。”

神经病哟。你却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只有这傻子把丧命当幸事。也不知你这辈子，会不会有人对你这样，反正你上辈子没遇见。

“如果我死了，”陈皮慢吞吞道，“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一直都是于心不忍的，你为了自己，撒了这么多谎，现在有一个傻子要为你的谎言去死啦。没关系，死道友不死贫道。都是他们先对你喊打喊杀才逼得你说谎的。你如是想，可仍有一股酸意不管不顾地冲上头来，你面颊瞬间湿了大片。可你什么也没说，你不敢。

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你是军阀的遗孀，在府上却连一个下人都敢趁夜摸上你的床，如果不是你以死相逼，你现在大概已经被苗人以□□的罪名乱棍打死了吧。z等人同样将你视为要挟你老爹的砝码，如果不是你与他们苦苦周旋，你老爹的人马估计早上当死在了哪个山沟沟里了吧。可你得到的是你那个便宜爹的口信：不将x等人带至湖北，他会派手下的人杀了你。丫头的佣人桃花在与你独处时，曾对你说：“二爷说了，他知道你的目的。若你敢对夫人不利，他不会饶你。”陈皮数次威胁你的性命。他们每一个人对你，有几分好？你别自责啊，他人的死活干你何事？

陈皮垂下眸，“若我活着……”

半晌，他再无言语。

一人之力冒犯北平大亨，他能活？

“哭个鬼啊。”陈皮扬首，有些诧异。扪心自问，他对你算不上好，你们也只是相互利用。

“若你活着，不，你一定要活着。我等你。”你故做洒脱地笑了。你心到底不够硬，只希望少死些人。这就是伪善吧，若陈皮死了，他也是死于你的谎言。

陈皮定定凝视你片刻，“咳，我来告诉你明天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