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六月飞雪 - 奉命 - 艳骨书生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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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六月飞雪

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浓烈的多,不管爱或者是恨都是那么□□裸的呈现。手里的鞭子甩的巨响,地上的人抱着盒子哭喊着躲避求饶,“别打了…别打我了…啊!别…别…”手上、胳膊上、身上,通通布满了口子,血染湿衣裳的时候,你是否会感叹当初的那场勇敢与付出…他跪在地上哭着往前爬时,这一条下去,将膝盖的韧带斩断。

“呃啊!呵…”忆寒迅速收回长鞭,瞪大眼睛哆嗦着双手看着,副官埋头伏在地上抽泣哽咽,他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打着冷颤自我言语,“这腿…这腿是为救我才断的…刚才…不,不是我…不是我废的…”他低头才发现长鞭上染尽了红色,惊叫一声扔掉手里的鞭子。

“副官!”“啊嗯――”伴着一声怒吼,张启山捂着左肩狂奔而来,将来不及反应的忆寒一脚踹出数米远,疼的他原地蒙圈。他低下身,伸出右手将副官收进怀抱,打量着那身上刺眼的血伤,眼睛一阵湿润揽紧怀里的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佛爷…我的腿…疼…”张启山听着这份抽泣,转头才发现那断裂的双腿。还有不久,也许就可以自主行走了,还有不久,也许他就不用这么痛了。二十多年啊,二十多年的坚持就这么功亏一篑了…这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他每天被腿疾缠身,每晚每晚睡不好觉,不过是为了那不是自己骨血的骨血。

“是谁干的…谁干的!”张启山的咆哮让民众吓得后退,都不敢张口说话,他低头吻着副官的脸颊强止住哽咽,血红的眼球怒视众人。“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再找人…再找人给你治…二十年不行,三十年,三十年不行,四十年,别哭,有我呢,别哭…”你安慰着他别哭,可自己的心却疼到泪水溢出眼眶。

“张启山,你可认得我?”座椅上的老人虽未亲眼见过,但看眉目神情也知道是谁,“如果你是来找我为你女儿陪葬,杀了我张某便是,不必牵连其他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欺负一个腿残之人,这就是你新月饭店的作风?”老人摇头哈哈大笑几声,杵着长剑向前走了几步,与张启山四目相对,“新月饭店不会欺辱老弱病残,但会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这种人不算数。他本就是戴罪之人,死有余辜。”“你说的头头是道,你亲眼见过新月之死么?你凭什么断定是他害死你的女儿?你又有什么权利去残害他!”“因为我是尹新月的父亲,这,就是全部理由。你可以无情无义对我女儿,我又何须手下留情?”张启山将副官扶到墙角,随后点着头站起身,“好,既然如此,你把我杀了,替你女儿报仇,你要的不就是我的命么!”老人轻扬起嘴角并未动手,副官听后惊慌的摇着头,忆寒愧疚着没有勇气去看这副场面,爬起来躲在了人后。

“等一下,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但我们想搞清楚一件事,那瘸子…”红卫兵看了张启山一眼忙换了称呼,“那副官…手里抱得什么东西拿出来让我们看个清楚,是冤枉还是真相起码大伙心里有数。”张副官死死抱住盒子,张启山转回头,犹豫了片刻慢慢走来,蹲下身轻声言语,“盒子里是什么?给他们就是了,什么丢了都没事,我都可以再给你。”副官泪眼摇着头,身后是大众的喧闹声,张启山有些焦急的抓住盒子,“乖,把这个给他们,剩下的我来处理。”“佛爷…不要…不行…”“什么不行啊,你命重要还是这破盒子重要,都生锈了你还留着它做什么!”“佛爷…你别…嗯…”张启山见他浑身是伤,却有的是力气不撒手,他一只手夺不过,气急败坏的捏紧他的肩膀,认真的看着这双眼,小声说道“是不是张家的东西,如果是,我张启山可以以命交换,我只求你不要出事。”

“血之誓,非死不可妄言…”副官抽泣着低眸轻语,张启山有些难以理解,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还有完没完啊~张启山,你那些破事我们这可是有证人的,证人说的话你还怎么狡辩?啊――”巨大声响让学生吓得不轻,冷下去的枪握在这军阀手中,当年的假亲兵死不瞑目倒下,老人面不改色看着。红卫兵左右环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枪支对准了张启山,“卧槽…你想销毁证据,当我们是吃素的吗?你找死!”说时迟那时快,几把□□都上了膛,张家亲兵的、新月饭店的、红卫兵的,三路对阵,其余两路都指向一个人,张启山咬紧牙关也上了子弹。这时的社会已不是民国的样貌,若是伤了“劳动人民”,不仅官职不保,性命也会丢掉,不是你轻狂之下杀了几个人就一了百了的时候。

张启山的左手依旧滴着血,只右手持枪对峙,红卫兵注意到此处的异常,冷冷一笑,“张大佛爷,我们先毙了你,再□□…算了,那肮脏的贱货早就不值得□□,直接等你死了,跟你埋在一起,让你俩在阴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此话一出,张启山势必大怒,却只听身后凄烈的高喊着,“佛爷!够了,够了!”

踌躇回眸,那人残废着身躯泪眼婆娑仰头而视,他苦笑着摇头,朝朝夕夕皆入眼中,含泪一语。“佛爷,还没明白么?他们是要我的命啊,是要我死啊!只要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别乱讲,没你什么事儿,一会咱就回家,我给你做饭吃。”张启山认真的看着,心却止不住的忐忑。张副官拥着盒子跪起来,朝着老百姓、朝着尹家、朝着张启山各磕了三个响头,“你乱磕的什么头!”他屏住哽咽声,跪直了身体,缓缓看向四周,那些鄙夷的、震惊的、无所谓的眼神相互错杂,还有一个人他避开了目光。

“我招,我都招!”随着尹家放下枪,红卫兵和张家亲兵也都收回了枪支,听他的答复。身上的伤口在阴霾的风中吹得生疼,这些违心的话我不想说出口,或者说我甚至从不承认…

“我张日山,今天跪在苍天面前忏悔赎罪,招认所有罪责。是我,不满副官职位,意图勾引张启山,不惜借助日本人怀孕生子。”“你在说什么…”副官没有理会那份愤怒,“是我,假借苦肉计夺走张启山,气死尹新月,害她难产大出血,死于他乡,母子终生不得相见。”“张日山,你给我住嘴…”对面的人明显有些按捺不住“是我…”,他擦了把眼泪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是我,吸食男人精气,达到延年益寿青春不老的目的,他张启山也只不过是我的附属品…”“闭嘴,你再说下去我一枪崩了你!”副官理解这份饱含担忧的愤然,现在的百姓太过迷信,仅此一句便让他们深信不疑,信了,就好…

“你跟我回去!”他弯腰来拉人,他甩开撕裂一吼,“佛爷!我说的不对吗!”张启山眼眶中尽是泪水,副官望着望着,眼泪终是流了下来,声音却依旧洪亮,“我第一次怀孕是谁的,是不是日本人的…”张启山不言,兀自含泪,“我失忆期间和你上床,是不是让尹新月生气…回答我…”他的语气开始渐渐颤抖,“我这么多年容颜不改,是不是连你也不知道原因…回答我…”他一句也应答不上,只能看着哭泣的他伤心不已,伸出手想去安抚却被打断。

“张启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红卫兵极为不屑的扫了一眼,“这磕头我们不收,别脏了这片土地。”张启山恶狠的转头,“看什么看,说的不对么?他自己都承认了,恶心肮脏下作,这种人天地不容!”他一拳砸在了红卫兵的鼻骨,众人纷纷而上,去拦住人。“拧他的左胳膊,妈的!”残驱之下难挡凶敌,“呃嗯!”碎裂的左肩在强大的外力下弯向身后,张启山疼的忍不住叫出声。

“别伤他,你们别伤他!佛爷!啊――”张副官疯狂的叫喊着,拳头狠狠拍着地,站不起来的双膝挪不动的身体,他看到扭在身后的胳膊猛捶着心口长嚎了一声,泪水染湿了脸。却扭头瞥见人群后那个胆怯的孩子,正哭泣着看着自己,没有人理会这份哀嚎,他们依旧对张启山进行着施暴。

他慢慢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已废的双肢,耳边瞬时变作无声寂静,所有的动作都那么清晰放大在眼中。他看到了所有的疯狂、折磨、人性、讥笑与讽刺,希望在被点点吞噬,心中除了冰冷与绝望,对着个世界不再剩下什么。他意识到老者手中的剑支,此刻却是那么夺目,他缓缓抬头对上那孩子的面庞,然后是微微的一个笑容…【“娘,您腿脚不方便,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好了,我长大了,都九岁了,可以孝顺您了。”“我发誓…如果…我对佛爷…有过非分之想…此生…此生不得善终…死后遭万人唾弃。”】笑容之下是平静的一行泪,滚烫的流在了土地上,他一只手抱紧盒子,夺过了那把剑…

你说,人在世间走了一趟意义是什么?大抵是为了体会这场梦带来的心痛或感动吧?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悲伤,至少这二十几年来,我们曾完整的拥有过彼此。你问我后悔么?何来的后悔啊…也许是遗憾,也许还有兴许的不甘。我总觉得我和他还能再久一点,我总想着熬过去就好了,可是,那份好日子怎么也盼不来…他们说这爱一开始就是错的,就算它再纯洁,也是扭曲的,为世俗所不容的。可我已经走了太远,回不去了,如果必须要一个人来承载所有的仇恨,那么,只能是我,也必须是我。

“别吵了~”喧哗之下,听一声长剑落地,一句呐喊之后,谢了喧嚣嘈杂。血染血红血满地,泪撒泪伤泪无尽。时间静止,无声无息,那刀剑上留下的是碎裂的一场梦。我不是不知道苦累,我也知道也许坚持下去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但我总是想去梦想的地方看看,所以,一刻不得歇。现在,我想歇歇了…

张启山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死亡,现在会不会仍是骗自己的假象,那个人儿呐,就安安静静抱着盒子躺在那,不动不吵不闹,不哭也不笑。睡着了么?是睡着了吧。为什么睡了,还有泪水在眼角流下,是太疼了么,还是太累了…这一生流的眼泪太多了,那么睡着的时候就不要再哭泣了吧,可你一句话不说悄悄的走了,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哎,散了散了,真是晦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这事就这么地了,撤了。”他们要的得到了,没了兴致,所以走开了。那个年轻人畏惧了,连父子相认的骨气都没有,望了几眼之后缩着头离开了。那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老人现在得偿所愿了,可他没有开心,没有满足,就像是例行一件公事一样,撤了人走远了。

世界忽然这一瞬间变得空旷寂寥,他慢慢靠近,慢慢蹲下,慢慢将那微凉的身体揽在怀中,贴上他的面颊。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现在只有我们俩,你说,我听。”张启山自言自语搂紧胳膊,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佛爷,我再也不能说话了,但,我确实有一些话没有讲完。其实,自始至终,您和夫人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始终活在您的施舍下,活在这个社会的阴影中,您看,这个世界有多现实啊。见不得光的爱是那么卑微,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勇气去正大光明的爱您,就连那仅有的一点点自我满足都无法存留。我爱的抬不起头,爱的艰难绝望,如果,结局有一丝喜悦,也许,我也不会选择令我最痛苦的方式来结束这份难舍难分的感情。被这个社会容不下的爱情是要付出成倍的代价,你才会体会到,面对这样的爱有多无力,才会相信人力有穷…我不想死,但是,这个社会都变了,它逼着我疯,逼着我亡,逼着我不得不去走这条路。

日暮渐渐落了山,夕阳也开始西沉,大红色燃尽的黄昏也燃尽了这一辈子的爱恨情仇。手中的盒子滚落于地,张启山涣散着捡起,那么争夺他都不肯放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比命还重要的么…犹豫着握住剑柄,一剑劈了下去,盒子碎了一个口子,再劈一下,裂了两半。他低头抓起,愣愣的看了一会,然后一点点悲伤席卷全身…那是一件婚袍,是那个傻子背着自己偷偷缝的,他说,腿不能动了,疼得厉害睡不着觉,那就做点能做的事吧。他说,不要什么拜堂仪式,会招来唇舌,能安心在一起就挺好的。可这些年,我始终不知,他有多么希望能有一场名正言顺的婚礼,多希望可以像世俗儿女一样穿上婚袍,在众人的庆贺声中祈祷美满幸福,他要的那么简单,却那么艰难。

“日山…你一辈子不是只会在我的指令下奉命行事,你想要什么说出来,你要的,我都给的起…”这些话现在说甚是讽刺…他握紧了婚袍抽泣着盖在他身上,这一瞬间是那么的美丽,原来,我始终没有给过你幸福,始终在将你推向深渊…他冷笑着,却发现那副身体变得奇怪,有些变浅,然后开始透明,最后竟消失在怀中,袍子铺在了地上。

“日山…日山…张日山!”张启山睁大眼慌乱搜寻着,扒了几下泥土转而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佛爷,您要保重身体啊…”“都给我滚!”亲兵无奈后退开不再过问,他疯癫了一样找着,忽的愣住,是一片雪花竟飘落在脸颊,抬头苍穹之下,簌簌坠落。

【血之誓,非死不可妄言…】张启山张张嘴,低头看着手中的婚袍,哭笑不得。

多年前张家的那次换血,他记起来了,但奇迹都是需要代价的,我赐你生命,那么你用什么还我?那便将你魂魄血肉赠与我,死后烟消云散,方可保朝夕一命。血之誓,非死,不可妄言,下一句,应对之,续它命,若生,魂骨皆消。所谓的青春不老,只因,早已失去入土的资格。

原来,这两条性命你都给了一个人,原来,你竟痴傻到这般。这一生也算是轰轰烈烈,不论结果凄惨亦或是美满。

“哎?大夏天的怎么下雪了?”尹家的车子刚到火车站,丫鬟仆人们便疑惑的抬起头,莫测伸出手接下了一朵雪花,“这雪不是为他下的,没人会可怜...”然后平淡的看着,独留下一滴泪,离开了长沙。

后来很久之后,刘少奇被迫害的事情得到平反,但那时候冤死的人大多都是不了了之,而那个隐姓埋名的男子,终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被提起。

那天,张启山坐在院落的摇椅上,手中捧着一件褪色的军装微微发愣,一直抚摸着,像是抚摸一件宝贝。一个孩童跑进了院中央,皮球滚到了他的椅子底下,他弯腰拾起递给了孩子。“谢谢爷爷。”张启山微笑着抚摸他的小脑袋,之后又跑进来两三个少年,欢快的打着招呼,“谢谢爷爷,对了,我们刚才看见外面有一个扫大街的,脏兮兮的,看着都好恶心。”“那离他远点呗。”“要不我们逗逗他,哈哈…”孩子们见张启山没了笑容,急忙挠着头挤过来,“爷爷,您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我们说错了。”他用年迈的目光望着这些稚嫩的容颜,语重心长说道,“他虽卑微却不低贱,你们要懂得一件事,该嘲笑的是那些做尽坏事的人,而不是这样勤勤恳恳生活的人。”孩子点着头,听的认真,愧疚的你看我我看你低下了头,“爷爷,我们明白了,我们以后会改的,谢谢爷爷。”他欣慰一笑,“对了,爷爷,您的家人呢?您的孩子和妻子呢?”张启山看着天际淡然一语,“死了,都死了。”“您的孩子也死了么?”“我没有孩子…”“唔,好吧…您照顾好自己呀,那我们去玩啦~”

屋外的中年男子听着,渐渐垂下眼眸,然后带着妻儿一步步走远了。“爸爸,您不是说要来看爷爷么?为什么来了却要走了?”他停下脚步回头一望,眼神中尽是不堪回首的忧伤,“因为,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错事,那件事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那个人是奶奶么?”“是…”“爸爸,您后悔吗?”他转回身,摇了摇头,“那不是后悔能衡量的事,而是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的亏欠。”

时光不会因为谁而停歇,而我们的记忆却可以因为某个人永远留在某地,永不更改。

天有些凉了,他撑着拐杖颤巍巍挪到了屋子里,将一件珍藏多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当年的大红婚袍,他亲手做的。

“佛爷,我想死的有点尊严,脏一次就够了,这身衣服我没穿过,我想这样等我走了,它会不会化作一缕红线牵着我们,等我在奈何桥失去记忆的时候,红线的那头你会来找我。”“会的,就算没有红线,我也认得你。”“佛爷,我们来生还要在一起,你不要忘了我。”“不在一起了吧,如果我给不了你幸福,那么就放你自由吧。来生,若是相遇,不要相爱。”“佛爷…我要走了…”“好”

他抱着盒子坐回摇椅上,依稀记忆略过眼前,微叹了一口气。半倚在桌旁,望着院子里飘落的片片枯黄的碎叶,已是暮秋,一件御寒的暖衣披在了身上,他转头看了一眼,“你来了~来接我了…”,语气和缓的带着微笑点点头。身前这个人容颜未改,依旧如那时一般的纯净俊美,还穿着那套当年他亲手递给的军装,笑的那样灿烂,伸出手慢慢握住了椅子上的人,那天,张启山带着笑容闭上双眼,结束了这一生的思念与哀叹。

缘起于你,愿,缘尽于你。

本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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