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陷重围老将遭难，平原城军民殉国

且说陆基营中，陆龙进言道：“父亲，如今北狄暂缓进军，必有所图。孩儿担心他们分兵去绕道攻打邺城，那时我们处境十分危险，不若父亲率部分兵马驻守往邺城的要道，以免邺城有变，这里由我和二弟驻守。”

陆基闻此，叹道：“可恨段胜那些人，大敌当前不思量退敌之策，却只想着投降，我等全然无法安心在外作战，龙儿所言有理，明日我便带着部分兵马回守前往邺城要道，你与虎儿好生驻守此地，切莫有失。”陆龙、陆虎齐声称是。

这时有哨探匆忙赶来，陆基见状惊问何故，哨探报道：“北狄分兵五万攻打邺城，州牧段胜不战而降，北狄不费一兵一卒即占了邺城，如今北狄兵马正由邺城向我后方杀来。”

陆基闻此，大喊一声，昏闷过去，陆龙、陆虎急忙上前扶住，连连呼唤，陆基却气息微弱，不能醒转。陆龙道：“父亲受此一惊，一口气压在胸中，一时醒转不来，需要调养时日才好。”

哨探道：“如今北狄兵马将至，还请二位小将军速做定夺，此处不宜久留！”

陆虎道：“如今邺城已失，并州再难立足，我等需速速向南退去，入豫州暂避，日后再做打算，切不可在此久留。”

陆龙称善，即命全军速速整点，向白马港退去，兵马刚动，两路北狄兵马已经杀到。陆龙与陆基同乘一马，用战袍将陆基与自己绑缚牢固，与陆虎一齐带着兵士边战边退。北狄兵马穷追不舍，吕军死伤惨重。

众人苦战一日，好不容易摆脱追兵，行至一处唤作界桥岭的山下，此时前方哨探匆忙来报，白马港早被北狄攻下。陆龙暗道不好，正思量该往何处，后面北狄追兵又到。众人厮杀一阵，奈何北狄兵马甚众，众人难以杀出重围，只得退到岭上，依仗地势坚守，北狄多是骑兵，一时难以冲上，只得将出路牢牢困住。

陆龙见北狄暂停进攻，急命众军原地休整，清点兵马。三万兵马折损大半，如今只有五千军士，且个个带伤，陆龙心中十分愁苦。恰岭上有破庙一座，陆龙将陆基背到庙中歇息，身边军士取过水来，陆龙轻轻给陆基喂下，又为其推拿一番，陆基这才长舒一口气，悠悠醒转。

陆基环顾四周，却见二子与许多军士在身侧，个个带伤，又见此处残破不堪，乃问道：“此乃何处？”

陆龙道：“父亲，此处是界桥岭上的一座破庙，我等战了一日，在此歇息。”

陆基沉吟一番，道：“尔等是想由白马港向豫州去？”

陆龙道：“正是，孩儿欲带兵马暂避豫州，苟存性命，待日后再杀回来。未曾经父亲首肯，请父亲恕罪。”

陆基道：“我怎能责怪你，比起段胜那厮，我儿称得上是英雄了。如今便让众军士好生歇息，随后便由白马港出去，暂避豫州，日后老夫必要亲自率大军杀回来。”

众人闻此，纷纷落泪，陆虎道：“父亲，白马港已被北狄攻破，如今我等俱被困在这里。”

陆基闻言，紧紧皱眉，忙询问战事，陆龙不敢隐瞒，一一告知。陆基听了，叹道：“此乃天要亡我。”

陆龙道：“如今父亲醒来便好，明日我与二弟率兵马冲开北狄重围，定保父亲杀出去。”陆基苦笑不答，让众人下去安歇，陆龙、陆虎不愿离去，陆基道已无大碍，二人才出来，各自包扎伤口。

是夜，众人安歇，陆基走出庙门，眼见庙外仅数千残兵，二子各自背伤数处，心中暗道：“我陆基不幸，竟与一众贪生怕死之人同殿为臣，更是家国不幸，用俸禄豢养了这样一般奸臣。我陆基有心报国，奈何无力回天，如今落得此番境地，害得许多儿郎殒命。”

此时陆龙、陆虎因连日劳累，各自靠在庙门熟睡，未曾察觉陆基出来。陆基将二子细细端详一番，心中万般痛惜，想道：“龙儿、虎儿忠孝两全，本事高强，都可成匡扶社稷之人，奈何竟生在这般昏暗的时代。”

陆基思量着，不觉行了一段，却见一石碑，不知有多少岁月，此碑早已残破不堪，上面字迹依稀可见，陆基走近前去，借月色细细看了一遍，道：“原来不知道是哪一位将军的庙，这将军保家卫国，深受爱戴，死后百姓立庙缅怀。陆某好不羡慕啊！陆某也一心为家国，无奈被奸臣害成这般模样，不知陆某死后，可会有人记得我一片赤诚。”说罢仰天长叹。

陆基抚摸着石碑，叹道：“如今我们父子身陷在此，龙儿、虎儿必会拼死保我杀出，我不过风中残烛，就算二子舍命保我杀出，我又能有何作为？若是他二人没有牵挂，北狄军中哪个能奈何他们，必可杀将出去，以他们的本事将来定可有一番作为，我怎能拖累他们？”说罢，又看了看面前的石碑，道：“这位不知姓名的先贤，我陆基赤诚之心绝无半点虚假，你在天之灵不难查知，如今我便在这里与你为伴，你却莫将我嫌弃。”说罢含泪面向长安方向跪下，拜了三拜，随后咬了咬牙关，全身发力以头颅撞向石碑，登时脑浆崩裂而死。

且说半夜时分，陆龙醒来，记挂陆基身体，便轻轻起身进庙中来查看，却不见陆基身影，四下寻了一圈还是不见踪影，急忙唤醒陆虎和众军士，大家一齐找寻。

寻至天明，众人才找到陆基，此时陆基已死去多时。众人齐齐大哭，陆龙为陆基整理好衣冠穿戴，就地掘开泥土，将陆基掩埋。陆龙拜于陆基坟前，道：“父亲，你先在此处安歇，孩儿这便带兵马杀出重围，日后孩儿必带兵马杀回，到时在将父亲迁回乡里。”说罢，众人一齐在陆基坟前拜了三拜。

陆龙朗声道：“众兄弟！今日我等便拼死杀将出去，苟且保全性命，日后必要杀回来，报此深仇大恨！”

众人义愤填膺，各自整理衣甲，陆龙、陆虎端坐马上，发了声喊，当先杀下岭去。北狄军士未曾料到岭上的残存吕军会有胆量冲杀下来，如今见吕军突然猛冲杀下，当即乱做一团，慌忙迎战。奈何陆龙、陆虎二人甚是厉害，北狄兵马完全抵挡不住，被二人杀出一条血路，杀透重围而去。有军士报知布赫，吕军残兵由两个小将带着杀出重围而去，布赫大惊，即亲率大军随后追赶。

陆龙、陆虎带着残兵杀出重围，北狄兵马仍不罢休，在后拼命追赶，陆虎问道：“兄长，如今我等该向何处？”

陆龙道：“如今我等已经到此，只能拼死向白马港杀去。”

陆虎道：“只是那里已被北狄攻占。”

陆龙道：“我等别无去处，只得拼死向前，若是苍天见怜，我等便抢夺船只，杀将出去，若是过去不得，也便随父亲而去了。”陆虎称善，即与陆龙率残兵向白马港杀去。

且说苏合驻守白马港中，有军士来报有一股吕军杀来，苏合带兵马出港来，正见陆龙、陆虎杀来，苏合朗声道：“二位可是前番与我军厮杀的小将？”

陆龙勒住马，命众人暂驻，应道：“正是，尽管上前来厮杀吧！”

苏合也不搭话，单骑出阵上前，陆龙将手中枪提起来战苏合。两骑才一相交，苏合架住陆龙长枪，说道：“我已在港中备下几支小船，诸位速速乘船而去。”

陆龙心中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苏合道：“这个说来话长，此处也不是说话所在，后面追兵就要来了。我马上诈败退走，你们趁势冲进港去，夺了船便走！”说罢，苏合假意大声道：“这厮好生厉害！”即调转马头向本阵走去。

陆龙正在疑惑，却眼见背后尘烟四起，追兵将至，也由不得疑虑了，当下咬紧牙关，只管率众人向前，冲进港去，果见有数支小船在港中，即带众人登船。众人纷纷登船，将船驶出白马港，向官渡港驶去。苏合见众人远去，带兵出寨，正遇布赫赶来，苏合报道，两个小将甚是厉害，抵挡不住，被冲进港中，抢了船只逃出港去。布赫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乃命收兵返回邺城。

陆龙、陆虎到达官渡港，向守将一一讲明前事，守将放入港中，此时仅有数百残兵。二人唏嘘不已，陈留守将闻讯后，将二人迎入陈留城中，细细问了前事，即让二人在城中暂歇，又命人火速赶往汝南报知州牧，一面又调派兵马增防官渡港，严防北狄来袭。

北狄连破并州蓟城、晋阳、邺城三处，如今并州只存平原一处。平原城小，又紧邻幽州南面门户南皮，布赫深知，攻破平原，则可直接挥军攻打南皮，若得南皮，则幽州可破。

如今平原只有守军三千余，未设郡丞，一应军民均由郡守节制，时平原郡守刘涣，见北狄大军连破并州各处，自知平原难以安享太平，急发动此间百姓协助守城，这刘涣为官清正爱民，百姓十分爱戴，纷纷愿意出力守城，每家青壮男子纷纷踊跃参与城防，平原聚万余守备，众人加固城防，准备滚木礌石，四周各乡县又纷纷将粮草运往平原囤积，以备长期守城时用。刘涣一面修书两封，一封命送往洛阳向朝廷请援，一封令送往南皮，向幽州司马家请援。

书信寄出月余，朝廷没有半点回音，却有幽州司马家回信，道：“北狄连克并州各郡，如今蓟城扼住南皮、北平之咽喉，为保二处不失，故不得不分幽州兵马两处增防，实在无法再分兵增援平原守备。北狄奸猾，如今全无异动，实在不知其下一步所为，故而幽州兵马也不可妄动，若是北狄攻打平原，到时自然会由南皮出兵驰援。”刘涣阅毕，不禁仰天长叹，道：“南皮至此非十日无法到达，若是北狄来攻打平原，往来通报，援兵到时也有月余，那时平原早已不守。”

随从听闻，百般劝慰，刘涣笑道：“何必劝我，我决心死守平原，人在城在，城破人亡。”众人皆叹服。

再说北狄兵马于邺城休整完毕，布赫向巴勒图请命出兵攻打平原，巴勒图应允。布赫即率五万精兵，留苏合驻守邺城，带着巴根、巴音、朝鲁向平原杀去。

大军行了十余日，已到平原城下。布赫看了一番，笑道：“这平原城防破旧，城墙低矮，一击便破，早知这样，何必出动如此多的兵马？只须点一员将军，带着千余兵马，便可拿下此城。”

朝鲁闻言，请命道：“将军，末将愿带一千精锐当先攻破此城。”布赫应允，朝鲁大喜，即点一千精锐，向平原杀去。

刘涣于城墙上见北狄兵马杀来，待其至城墙下时，急命守军反击。城墙上军士百姓一齐将滚木礌石齐齐打下，也有弓弩手将箭矢只管向北狄军士射去。

朝鲁率军来攻城，本就觉得此处一击即破，孰料竟遭到守军顽强抵抗，一千兵马损失惨重，朝鲁大怒，下马来，亲自扛起云梯向前冲杀，才至城下，却被城上落下的巨石砸成肉泥。攻城军士见朝鲁战死，登时大乱，向后退去，城上矢石仍打将下来，一千军士折损大半在平原城下。

败回军士报知布赫，朝鲁战死，一千军士折损大半，未能攻破平原。布赫大惊，即命巴根、巴音二将率众军一齐攻城。布赫将令一下，数万北狄军士蜂拥向前，刘涣指挥兵马反击，一时间杀声震天，矢石乱飞，双方都死伤惨重，然北狄兵马折损万余，却始终无法攻破平原。

一连攻打数日，北狄兵马始终未能攻破平原，布赫心中愤恨不已，召集一众将校，道：“我大军自南下以来，首战奇袭蓟城，又破晋阳，再不费一兵一卒取了邺城，如今这小小的平原却始终攻打不下！如今便给尔等三日时间，若是再攻不下，统统提头来见。”

巴根闻言，道：“将军，这平原虽城防破旧，但守军却是准备充足的，城中颇有滚木礌石，又有用不完的箭矢，请将军派人往邺城取来投石车助我等攻城。若是取来了投石车，平原须臾可破。”

布赫道：“出兵之前我曾向主公夸下海口，不用攻城器械便可破了平原，如今又要去取那投石车，莫不是要受嘲笑？”

巴音道：“将军，不若召那段胜前来，让段胜招降平原守将。这平原兵将曾是段胜下属，或许可听段胜之言而降，即便不降，见到曾经的官长来劝降，多少也会折损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