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心术不正何为医
宋夭宜哭完之后就睡过去了,几天紧绷的神经像是一根琴弦,拉扯的太彻底,一碰就会断裂那样。当她醒来的时候,她迷迷蒙蒙的揉了揉眼睛,好累。沉星看着这样子柔和的宋夭宜,不动声色的继续准备晚膳。
宋夭宜一时间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惊的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柔软毯子也随之滑落下来。宋夭宜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回想起睡之前的事情,眸色暗了暗。
房间里若有若无的安息香还在飘飘荡荡,宋夭宜开口讲了句:“谢谢。”
她是对沉星和默月说的,她们把宋夭宜照顾的很好,替宋夭宜擦去了脸上干涸的泪痕,替宋夭宜无声的盖上了暖和的毯子。
宋夭宜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睡了多久了。可是在这个没有窗子的房间,宋夭宜不能靠近门口一步。对呀她而言,百日就是夜明珠发着光的时候,那是明亮的白昼;夜晚就是夜明珠被盖上了绢纱遮住光芒的时候,那是昏暗的黑夜。
而其他时候,宋夭宜过得几乎快要忘记了时间。
百里原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宋夭宜知道自己改的方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百里原的身体会变得好一些,宋夭宜知道。
其实,替百里原尽心尽力的治疗,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保命或者让百里原明明白宋夭宜的用处。更是为了让外面看得见的人知道,百里原的病情,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有起色的。
宋夭宜失踪了,百里原身体变好了。
找她的人,都是在眼睛看事情的,能看得透的,就能知道这背后,不可能没人。
沉星走过来替宋夭宜掀开毯子,递上了一杯蜂蜜水,因为宋夭宜不喝茶,这几日沉星已经完全按照宋夭宜的习惯来服侍她。沉星替宋夭宜轻轻的挽着头发,而默月则走过来替宋夭宜穿上鞋子。宋夭宜已经习惯了沉星和默月无微不至的照顾,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要面面俱到一些,宋夭宜一开始也并不习惯,可是当她拒绝了之后,沉星和默月就跪地不起,宋夭宜也就不为难她们了,只能自己慢慢习惯。
歇息了不知道多久,但总归睡着了,哭过之后宋夭宜的心情也舒服了些,她开口:“沉星,你的手真的很温柔,像是以前待在我身边的人。可惜我并没有把她保护的很好。她叫梦依,是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子”
宋夭宜穿好鞋,正要站起来,而替她穿鞋子的默月则单膝跪在一旁也正要站起身来,却是一个不稳,向一旁倒去。
刚刚将簪子插进宋夭宜头发的沉星,听见宋夭宜的话,动作更是温柔了几分,却见默月倒了,她快步上前扶住了默月,着急的摇晃着默月的身子。
宋夭宜在沉星动作的时候就一直观察着她,沉星会武功。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讲究这些事情的时候,宋夭宜走上前半蹲下,快速掀开默月的袖子,就要替她把脉。
可是沉星明显的慌乱了,她拥着默月就往后退了半步。
宋夭宜没有和她计较,她转过身蹲在多宝格最下层翻翻找找,一边和沉星说:“你该知道,我是个大夫,要是想知道默月怎么了,你还是听我的比较好。”宋夭宜找了几个瓶瓶罐罐,终于找到了装着糖的那一个,她抱着糖罐走过去,站到沉星面前递给她:“这个糖是这里的东西,你应该可以放心,我没有做什么手脚。”
沉星刚才在宋夭宜转身找东西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她,可是她不得不防备,毕竟眼前这个人,是被她们主子关起来的人。沉星是真的害怕,她和默月是在这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失去对方都会像是失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样难受。
见沉星看了自己一眼又开始摇晃默月的身体,却是并不说一句话,宋夭宜开始有些生气了,她蹲下去当着沉星的面打开罐子,拿出一颗糖放在自己嘴里:“这没有毒,你放心,要不然你就自己喂给默月,放她嘴里。”
宋夭宜把糖罐放在沉星身边,见沉星还是不为所动。
“你不要再动她了,对她不好。默月面色苍白、倦怠无力是脾气虚弱的表现。”
宋夭宜见沉星情绪平稳了一些,朝她再开口:“我和你说的梦依,我没能保护好她。可是默月在你眼前,不要因为你的固执害了她。”宋夭宜站到美人榻前说:“地上虽然有地毯但还是有些凉,你要是愿意让我替默月看,就将她扶到这里来。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先把那糖喂给她,再喂她杯蜂蜜水,毕竟我也不愿意看着她在我眼前出事,我好歹也是个有良知的大夫。”
说完这番话,宋夭宜看着沉星颤抖的肩膀,忍不住难过,她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来,不知道你为什么防备心那么重,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受过很多的伤害,所以才不敢轻易相信他人。有些人本来不是刺猬的,是因为被伤害了太多次,所以害怕胆怯了,才把自己严丝合缝的武装起来,再不轻易相信他人,也再不敢轻易的表露自己的内心。
宋夭宜看着默月紧闭的眼睛和越发苍白的脸色,心里那点恻隐之心四处冲撞着,宋夭宜一开始看出来了默月的症状,所以才去找了糖,希望默月的心悸呼吸能改善一些,可是沉星的防备却让宋夭宜毫无办法。
这样僵持着也没办法,宋夭宜无奈:“默月的病,很可能是贫血。”宋夭宜想着贫血这个词她也不明白:“换句话说,也就是气虚、血虚,虚劳血虚严重的还会心力衰竭。造成这样的原因很多,你不让我”
沉星终于动了,她将默月扶到了榻上,然后拿起糖放到默月嘴里,沉星正要转身取蜂蜜水,宋夭宜就已经递给她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见沉星呆了一下,宋夭宜说:“这杯是我没喝过的。”
然后指了指桌子,示意桌子上的那杯才是沉星倒给她喝的。
沉星转身小口小口的喂给默月,宋夭宜替她把脉,哎,果然是贫血,还好只是轻度,今日是因为替自己穿鞋子蹲在地上时间长了然后才引发的不适,宋夭宜松了口气。
沉星见宋夭宜的神色,然后放下心来。然后她在想,这样一个情绪外露的简单女子,却是不幸
宋夭宜转过身朝着沉星解释了一番,见沉星神色之间还是有些慌乱,然后耐心劝解:“没事了,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注意事项,还有该吃的东西,我,我还是给你写下来好了。”
宋夭宜站起来本想拍拍沉星的手安慰她一下,转念一想沉星好像对自己并不是那么放心。于是宋夭宜抬起到一半的手就停留在半空一下,然后装作理了理自己裙摆的样子:“我现在就去写,你看着沉星,再喂些蜂蜜水。”
沉星点了点头,她看见了宋夭宜的小动作,但是也没有说破。而沉星更感激的是,宋夭宜的细心,她并没有开药方,因为宋夭宜大概也已经察觉到了,她们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伺候,根本拿不到药。
要是被发现默月有事了,说不定会有下一个默月来代替她。
宋夭宜已经进房间一侧的书房把单子写了拿过来,递给沉星:“你平日替她看着些吧,这些是该注意的。”
沉星接过单子,跪地朝宋夭宜狠狠的磕了两个头,宋夭宜反应过来立即去拉她:“哎,你别跪呀,别别。”
宋夭宜哪里有沉星的力气大,拉不过她。这时候默月醒来,看见眼前的动静也明白了几分是什么情况。宋夭宜余光看见默月醒了,她有拉不动跪着的沉星,指着那边说:“你看,默月醒了。”
这招倒是好使,沉星爬起来就去看默月了,默月见此,朝宋夭宜笑了笑,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个笑容。
宋夭宜放下心来,可是她捏了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她再替默月看病,可是她也在逼着沉星欠她一个人情。沉星平日里也把默月当做妹妹看待,宋夭宜看得出来,她在有意无意的照顾着默月,所以宋夭宜才会想着让沉星欠下自己这个人情。
宋夭宜你真是卑鄙,现在替人看病都带着心计。心术不正,你如何配得上大夫医者之字。
默默的转身,宋夭宜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还好还是热的。
宋夭宜坐在,然后盛了一碗猪肝粥,挑了些菜放进去,然后把碗放在了一边,放了把勺子进去。自己开始默默的吃起了饭菜,见沉星看了看这碗粥没动,宋夭宜喝下一口汤说:“这不是给你吃的。”
沉星走过来又跪地磕了两个响头,把粥抬走去为默月了。
宋夭宜又被沉星这两个响头磕的快被汤呛到.
这日发生过的事情,宋夭宜就像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可是一连两日,宋夭宜都要了补血的药膳和汤。
因为第一日宋夭宜在这里的吃食她并不喜欢,所以第一顿饭之后宋夭宜就写了字条放在食盒里,沉星默月也都当看不见。可是第二顿之后,这饭菜就变成了宋夭宜纸条上所写的那些,于是宋夭宜更加心安理得的开始点餐了。
终于第三天上午,默月把汤递给宋夭宜,宋夭宜又推到她面前之后,默月又一次跪了下来,沉星也跪到了她的身后,就在宋夭宜以为她们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默契的张开了嘴,用手指了指嘴里。
宋夭宜一看,脑子一下炸开了。
沉星和默月的嘴里,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