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洞房花烛(二)……
喜烛爆开灯花。
月宁被钳制的失去反抗的力气,她偏过头,眼眶濡湿,牙齿紧紧咬在下唇,浑身都在抖动,是愤怒,更是对于他认知的强烈反驳。
“闹够了,就跟我走。”裴淮缓了口气,低下头,两人的距离近到能看清眼睫的浓密,瞳底的人影。
“我娶顾....”
“承认自己错了很难吗?”月宁忽然转过头来,瞪大的眼睛泄出苦笑。
裴淮欲说出口的话鲠在喉间,他拧起眉,粗重的呼吸声渐缓,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后,声音如同从胸腔共鸣而出。
“错?你在指责我?”
“我待你不好吗?珍馐美馔,珠钗首饰,衣食住行,哪里不是伺候的小心翼翼,从青松堂到曲江别院,你过得不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你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还要怎么对你好,我还能怎么对你好?!”
门外有路过的下人,脚步声激的月宁胆战心惊,此时若有人推门进来,瞧见这副情形,那她的日子便会无比艰难。
瞥见月宁在意的目光,裴淮冷笑着,俯身埋进她颈间。
那皮肤白腻如雪,嗅之便让人难以舍弃,唇瓣触碰时,她微微耸动的双肩,无一不刺激着裴淮的感官,他深深吸着气,阖眸沉在那肩畔半晌后。
再开口时,嗓音已然有些暗哑。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东西,我要你明明白白与我说清楚彼此的误会,要你承认之前对我做下的错事,要坦诚相待,撕开最烂的口子去澄清去解释,我要你低头!
你肯吗?”
空气里是骇人的沉寂。
在她连珠炮一般抛下这些话后,裴淮眼眸转深,肩膀因为剧烈呼吸而不断上下起伏他咬着牙,显然不喜月宁此刻的回击。
“你自然是不肯的。”
“若不然,你不会在我想要与你聊当年事的时候,故意含糊其辞,避而不谈,更不会在欺负我后理所当然的转身离开。
你仗的,无非是自以为我对不住你,背弃了你,凭着这些莫须有的指责,你就可以尽情的踩践我,侮/辱我,只要你我不讲清楚,只要误会不被解除,你就能恣意妄为,理所当然的面对我,以受害者的姿态高高在上。
你不需要内疚,更不需要跟我道歉。因为你内心深处已经牢牢扎了根,生了芽,你固执的认为就是我对不住你,我就是该死,无论如何对待我,践踏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哪怕在真相揭露之后,你仍不肯对我说一句悔话。
我也曾期待过,盼你某一日能低下头,同我认真说声对不住,我真的等过,可事实证明,我是愚蠢的。”
“你永远都不会道歉,我也永远等不来想要的回答。”
“如此,你假模假样的对我好,只会让我觉得恐惧,恶心,矛盾的症结存在心里,若不连根拔起,结果只能是长成无法逆转的庞然大物,便是你我现在的样子。
我死了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离你,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你却不肯罢休,执拗的想把我拖回去。
你以为这是喜欢,也要强迫我觉得这是喜欢。”
裴淮的眸子愈发森寒,唇角绷紧,面上青筋抽动。
“根本不是。
这是你证明自己从头到尾没有犯错的唯一方式,自私,虚伪,阴毒而又可怜。”
“所以呢?”裴淮扯出一抹笑,拇指摁在她眼尾,轻声问。
“所以就要弃了我,转头跟别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至少,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人。”月宁发了狠,挑的话直截了当。
裴淮冷眼睨着她,拇指慢慢擦着那湿润的眼尾摁进发间,他生的俊朗,饶是浑身都是戾气,也只是平添了几丝邪气的美感,让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跟你诗词歌赋,下棋谈心就能让你觉得自己是个人,我对你百依百顺反倒让你觉得可怕想逃,不惜甩我冷脸,你不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永远都是这样。
月宁气极反笑,即便在她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后,他总能纠缠到旁的事上,对她所在意的问题嗤之以鼻,不屑提及。
“对,我荒唐可笑,那么我求求你,别再跟我计较,放过我吧,行吗?”
“你喜欢他。”
这话虽是在问月宁,肯定的语气仿佛已经暗自认定。
月宁怔了瞬,随即点头。
“不是赌气?”
“我与他本就自娘胎就定了婚约,自从回到扬州后,他对我百般照拂,很是体贴,平心而论,面对这样一个人,很难做到不喜欢。
与他相处,我很放松,何况父亲母亲也中意他,希望我们能在一块儿,我是真的喜欢他,也愿意同他生...”
裴淮默了片刻,瞳孔的幽暗让月宁戛然而止,生生没有再说下去。
他松了钳制,起身理了理衣袍,而后逡巡着四下通红如火的布置,喜烛烧的噼啪作响,房中摆件但凡能贴红纸的都贴了喜字,楹窗上,花瓶上,圈椅上,书案上,目光所及,是热闹也是吉庆。
回身,又看见满床的红枣花生桂圆栗子,他拎了拎唇,月宁攥着拳,不敢呼吸。
突然,裴淮像被蛇咬了一口,迅速提步往门口走去,仿佛多留一步,他就会生疮溃烂。
月宁倒吸了口气,手肘顿时有些失力,跌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