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大摆宴席

陈阳与小梅分别，独行一炷香工夫，从东边偏门进入府内，眼见得朱府内外皆有巡夜弟子，分班排序，防守严密，不禁暗暗称奇。找到青花院管事，将“七里香”交到他手中。那“七里香”虽然娇嫩，好在陈阳一路小心谨慎，药材并未受损。

管事的心情大好，赏了陈阳一贯铜钱，便让他回去休息。

陈阳知道正日临近，往后几天一定更加忙碌，不敢耽搁，回到房间便即脱衣睡觉，将养精神。

之后三天，果然一日忙似一日。

众多贺客远道而来，纷纷登门造访。其中既有江湖豪侠，亦不乏达官显贵，也有江湖郎中、耍杂卖唱及僧尼道姑各色人等，都来朱府讨交情。

陈阳除了在府中各处打杂，不时要接待客人，引领客人去会客厅歇息，提一壶好茶，恭敬奉上。

六月十七，生辰宴头前一日，陈阳跟随大队杂役，来到朱府正中一间大厅布置寿堂，原来此处便是明日宴请宾客的场所。

陈阳小心打量，见这间大厅富丽堂皇，宽敞明亮，入目处全是彩绘图案，四周罗列珍奇异宝，各散光辉。厅内立着数十根柱，雕梁画栋，龙盘凤舞，极尽装饰之精美。

大厅左右对开，宽有十余丈，南北间距更有二十来丈，委实广阔光明，尽显大家气派。满地铺满墨色大理石，道道条纹凌乱而精致，观之可爱，看样子大厅至少容得下上千人落座。

陈阳忽想：“听说皇帝老儿的宫殿大得出奇，不知跟这间大厅相比如何？”

一众杂役开始忙活，先用清水洗净窗台地面，铺设大红地毯，挂上精心装裱过的贺联，到处洒上净香之物，因是武林世家，亦在大厅两侧竖立兵器架，上边诸般兵刃齐全。而后在堂前挂上硕大无比的金字“百寿图”，图旁另贴两张祝寿对联，其意吉利。接着外面大车运来桌椅，一一搬抬进来，依次安放整齐，总共有二百余席。

堂前特意设了一座八仙桌，乃是北域千年柏木质地，其上有香炉、蜡千、寿蜡诸物，并将黄钱、纸元宝、千张垂挂于案桌两旁。条案上放置粉彩瓷盘一副，内置鲜红大寿桃，旁边另有空位，留作明日端上寿面之用，摆设十分的精巧讲究。

众人正在好忙，忽听得脚步声响，似乎有七八人从外面踱步走进。

陈阳偷眼打量，却见来众足有十人，不知为何只听到七八道脚步声。只见众人簇拥着两位老者，右边那老头身穿酱色华服，双手十指凸出，青筋狰狞，皱纹遍布，约莫有六十岁左右，双鬓斑白，身材出奇瘦弱。但是红光满面，鹤发飘飘，精神甚是矍铄。

只听旁边有人低语，那位瘦弱老者即是朱家当代家主朱阳，亦即明日生辰宴会的主角。

陈阳暗暗吃惊，心想：“不会罢，朱老爷子身为一家之主，看起来居然比我还瘦，手上生了这许多皱纹，也不知道刮下来才值几两肉？”

胡思乱想一番，再抬头看。

只见一名老者年龄与朱家家主相当，位列朱老爷子之左，身材又高又壮，骨骼精奇，非比寻常，所穿服饰乃是一件宽衣大袖的青衫，上面绣着磊磊青峰，左右衣袖上各有两道笔直延伸的白丝线，正是服饰不同之处。

陈阳不识得这老者，向他脸上看了一眼，但见他面色冷漠，眼神尤其可怕，两道寒冷尖锐的目光间或一扫，不带丝毫感情，身上自有一股逼人气势，浑不似一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年人。

陈阳细心观察，发现这老人神色虽冷，然当每次与朱阳说话，表情总要放缓一些。两人交谈甚欢，看起来关系不浅。

眼见一行十人缓步行来，陈阳赶紧低头退到一边，忙起手里的活计，不敢再看。

二人紧随两位老人身后，神态严肃，一语不发，目光更不斜视，经过陈阳身边，却也没发现到他。

只听那高大老者说道：“朱兄，明日盛诞将至，届时武林群豪会集朱府，看到这一番精心布置，定能叫他们大开眼界。”声音略带沙哑。

朱阳抚须微笑，道：“齐兄何必拿小弟开心？众位武林同道大风大浪不知经过凡几，见的世面比朱某还多，舍下区区俗物，何足入众位法眼？”

齐暮白道：“朱兄何必自谦，光是目下这座大厅，处处藏有珍奇，像这百鸟朝凤琉璃盏、宝山仙鹿地毯、碎彩华灯、海华乌木桌椅，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弟也不曾多见。”

朱阳听他一一把名字都念了出来，素闻这位掌门人喜爱古董珍玩，见识自必不凡，连他也称赞朱府各种珍宝，微感得意，道：“惭愧，惭愧。小弟玩物丧志，哪里当得起齐兄夸赞？又岂是武林中人所为？”

“呵呵，练武归练武，兴趣归兴趣，两者道不同亦可相处。凭本事挣回来的东西，谁又能多说一句闲话？”

两位老人看了一通，踱步走将出去，脚步落下，竟不发出半点声响，难怪刚才明明有十人走进大厅，却只听到八人脚步，随行人众也尽皆跟出。

陈阳一直忙到天晚，方才与同伴将寿堂布置得妥妥帖帖，众人吹熄蜡烛，预备离去。只见厅上荧光交错，无数奇珍异宝散出淡淡毫光，如梦似幻，望之如缥缈仙境。

是夜，朱府红烛高照，到处张灯结彩，染成一片火红色的海洋。晚间脚步声不绝，许多人来往穿梭，或者在搬运明日所需之物，或者细心照看各处布置，力求完美无缺，总之明儿正日子不能出分毫差错。

朱府前半片人声喧哗，缕缕青烟腾空升起，在大红灯笼映照下，即便身距数里之遥，仍然可望。听说是朱老爷子沐浴更衣，亲自祭神拜祖，朱家儿女子侄一齐向他拜寿。

陈阳自然凑不上别人家的热闹，干完活，回屋躺下。只是耳闻杂音，目视红光，虽然精神困倦，处身此等环境，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躺在地铺上发呆。

话说明日即是生辰华筵，待得宴会结束，自己与江城众人就会被遣回。倘若直到明日生辰宴上，依然遇不到刀守之章，打听不到灵儿的讯息，自己该当如何是好？

回去自然不能回去，要说留在东沧，却是人生地不熟。何况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刀守之章兴许压根就没到东沧来，自己在此苦等，直是白费工夫。

到那时，何去何从，何处去寻找自家灵儿？

陈阳思前想后，没有半点主意，在地铺上犹似烤乳猪一样翻来翻去，大半夜不得眠，直捱到丑时三刻，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哪知睡得不久，才到得寅时末，催床锣声便乒乒乓乓响起。陈阳无奈，强自打起精神，起床洗漱毕，听候安排，领了一份差使而去，这一天可有得忙活了。

清晨，薄雾迷蒙，朱府上下每一寸范围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只见屋脚挂下一串串晶莹透彻的露珠，土壤翻新，有肥大蚯蚓在蠕动，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将到辰时，府中各处齐鸣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如其来，犹如一锅滚烫热油溅入一滴冰凉，霎时沸腾，好不热闹喧嚣。

辰时三刻，朱家亲族好友及武林同道登门祝贺，朱府里里外外喊声震天，四面八方皆是前来拜贺的客人，人群川流不息，往日无比幽宁的朱府似从沉睡中醒来，宾主相聚，其乐融融。

陈阳先时在厨房帮忙打下手，后来迎客人手不足，接到吩咐，便出到东门引客，带领贺客逶迤穿过朱府，到达寿堂。

此时寿堂上人山人海，许多贺客远道而来，逮着相识之人，俱各抱拳行礼，当下在堂上热火朝天地交谈起来。

众客都是专程赶来为朱老爷子贺寿，此刻寿堂中却不见朱阳踪影，朱家三位公子堂然而立，丰神潇洒，在大厅上招呼待客。

贺客皆向虚座行礼，以谢主人家殷勤款待之美意，三位公子侍立在侧，每当客人行完礼数，立即还礼。另有十数位仆役分布在大厅各处，专一安排坐席，请客入座。

短短一个时辰内，陈阳犹似走马灯一般在府中穿荡，接引了二十余位客人到寿堂，大多是风尘仆仆的江湖汉子，身上各携兵刃。

也有一些人是东沧名门望族的官家仆役，自雇车辆，运来大批礼物，到达寿堂参拜一通，与朱家三位公子交谈数句，便即离去。他们都知朱家乃武林世家，此次大宴，堂上必多江湖上的粗爽汉子，与己身份不同，自不能同桌而饮。

霎时间，朱府喧鼓震天，人声鼎沸，高迎远送之声不绝，车马如流水穿连不断，喜庆之音直传到十里开外。

至午时，贺客多已到齐，桌上摆满陈年好酒，香气扑鼻，众人举杯欢聚，相互间攀谈不休，等待寿星登场。

时刻无多，朱家家主朱阳身穿锦衣华服，打扮得甚有气派，与数位至亲好友一道，端然走进寿堂，站在八仙桌前，颔首向诸多贺客称谢致辞。

寿堂内本来喧嚣吵闹，上百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声浪汇成一片音海，滚滚而过，充斥整间大厅，同桌之人互相交谈，亦得用大力气喊出，旁人方才听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