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州司

三日一晃而过。

第三天的末尾，最后一场春事结束之后，柳云岚昏睡了过去，祁昂背着他离开了山洞。

林间小道曲径通幽，两侧碧树遮天。祁昂走着走着，自树间飘下了绵绵细雨，整个山谷浸润在幽碧中，变成了一颗深绿的琥珀。

祁昂抬起头，感受到无边丝雨飘落在他的脸颊上，细如牛毛。他甚至听不到雨丝打在叶子上的声音，只能感受到柳云岚伏在他的肩头发出的绵长呼吸，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

祁昂走的很慢，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柳云岚，让他在自己的背上睡得安稳。雨丝轻盈，在他的发上凝成一颗又一颗珍珠，祁昂的思绪漫无目地游荡，直到被数声振羽声惊醒。

熟悉的白鸽向他飞来，徘徊许久，轻盈地落在他肩头为数不多的裸露处。

小鸽子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歪着头打量着他背上的人，又转过头亲昵地贴了贴祁昂的脸颊。

“又来信了？可是我现在不便一阅。”祁昂压低声音说道。

小鸽子动了动爪子，好像在原地踏步。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小鸽子扇动着翅膀，站在了祁昂的头顶。

祁昂无奈笑道：“你这个家伙。”

一番动静将柳云岚从睡梦中惊醒，他恍然抬眸，不知今夕何夕。

察觉到背后的呼吸乱了，祁昂知道是柳云岚醒了：“你醒了？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我怎么在你的背上？”柳云岚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他下意识的想自己下去走路，“你先放我下来吧。”

祁昂听话的把他放了下来。落地的一瞬间，柳云岚看到了祁昂头顶的白鸽。

“这个是之前来找你的鸽子吗？”柳云岚好奇的歪了歪脑袋，“好久不见了，是你的暗卫有消息找你吗？”

“看样子是的。”祁昂笑着把鸽子从头上薅下来，查看他腿上的信件。看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一阵急风吹乱了雨丝，林外似有轻雷。

*

柳云岚睁眼时，入目即是淡青色的床帐，鼻尖萦绕着一股沉水木的香气，他脑袋有些许昏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正和衣而卧，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

他与祁昂昨日拜别胡道为，离开了神医谷。祁昂仍有心结，因此，离开前也并未向胡道为坦露自己的身份。两人离开之后便来到了城中寻了一处食肆，顺便向掌柜的打听了一下城中的近况。而后两人便开始用餐，只是这期间他突然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回忆戛然而止。

柳云岚扶着脑袋，额头处仍有若隐若现的刺痛，应是蒙汗药的后劲还没过。

他心中疑惑，这是何处？

他缓过蒙汗药的后劲之后，便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

此处虽不甚奢华，但家具摆件简约又不失雅致，足见其主人非寻常百姓。他思量着可能将他两人绑来此处的人选，思来想去，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而此时，他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他应声转身，只见门外立着一名中年男子，他一袭青衫，身形清瘦，面色温和。

“柳大人恕罪，在下失礼了。”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柳云岚皱起眉头没有避让：“阁下是？”

“鄙人是淇州城副州司杜宇。”

果然。柳云岚心想。他那会儿便猜测将自己绑来的是否是淇州城的官吏，只是他们为何要将自己绑来？

“原来是杜大人。”

“在下要向柳大人告个罪。”杜宇又做了个揖，“前几日京中来信，言及柳大人要来淇州城调查灾情，鄙人与州司已经早早安排人去接柳大人，只是数十日过去了，却迟迟未有接到您，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柳云岚思及自己与掌柜交谈时，掌柜面上似有异色，顿时明白过来，面色有些发冷：“你在城中发了我的通缉令？”

“请柳大人见谅，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杜宇仍是微微笑着。

柳云岚感到一阵不舒服。自己本来想与祁昂在城中默默调查一番，再来到州府与州司见面。只是没想到这副州司为了见自己，居然不惜下通缉令，这让他既诧异又有些怀疑。

只是他现在暂时没有心思思考这些，他扯出一个并不自然的微笑，语气尽量温和的问道：“请问杜大人，与我同行的侍卫现在在哪里？”

“柳大人不必担心，他已经醒了，如今正在大堂，请您你随我来。”

拐进大堂，入耳是是一道雄厚的声音，是祁昂，他正双手抱臂，痛骂着什么。

杜宇咳嗽了一下：“这位公子，柳大人来了。”

祁昂闻言迅速转过头朝柳云岚走来，拉着他的手打量了一番之后，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柳云岚摇了摇头。

祁昂舒了一口气，复又对杜宇不满道：“杜大人是哪里的待客之道？难道要进你们淇州都得被先打晕吗？”

“好啦。”柳云岚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安抚道。

祁昂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是面色稍霁。

柳云岚转而对杜宇道：“杜大人，我们想见一下州司。”

“请随我来。”

二人一路随着杜宇穿廊入径，最后来到一处菜园。

祁昂额头青筋四起：“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拐我们来种地吗？”

“这位公子息怒，在下并不是在开玩笑，只是……”杜宇难得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我们州司大人的确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