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有缘

一滴冰凉坠落在柳云岚的脸颊，又缓慢的晕开。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无比沉重。肩侧的疼痛撕扯着他，使得他想开口却只能发出颤抖的呼吸声。

颠簸过后，他被小心翼翼的揽在一个怀抱里。

祁昂说话时，他胸腔的震动也传达给柳云岚。可是他的声音却不清晰，像闷了一层隔膜。恍惚间，柳云岚以为自己还在初来淇州的那条溪中，而祁昂在岸上。

祁昂口中的话，在柳云岚耳中断成零星的碎片。他辨不出，意识渐渐陷入沉眠。

在完全跌入黑暗中时，他挣扎着迸出字句：“别……害……怕……”

“不要！别睡……柳云岚你不准睡！”祁昂嘶吼，转头对着手足无措的军医道，“你不是说拔出箭来就没事了吗？”

“殿、殿下……”军医欲哭无泪，“这箭上有毒……”

“那还不赶紧解毒？”

军医大气不敢出，小声说道：“恕臣无能，臣没有见识过这种毒。”

“去找……”祁昂双眼猩红，“来人——”

“殿下别着急，前几日我们军中来了一个江湖游医，我请他过来，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贺十二在一旁道。

“还不快去！”

祁昂染血的手指哆嗦着想去触碰柳云岚的面颊，却害怕弄脏他的脸，最后只轻轻把脸贴在柳云岚的发上，声音抖动得厉害：“你别吓我了……”

贺十二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把那大夫带了过来。

祁昂看清那大夫的一瞬间，有些怔忡：“是你？”

胡道为也愣住了，但很快，他便被染血的柳云岚吸引了视线：“他这是怎么了？”

“你快看看，”祁昂六神无主道，“箭上有毒……”

胡道为立马接过箭探查了一番，脸色越来越严峻。

“怎么样？”祁昂抓着他问道。

“我先用银针给他封住穴道，防止毒素再次深入。”胡道为沉吟道。

“解药怎么办？你放心，我这什么都有，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提。”

“我明白。只是……”胡道为叹了一口气，“有一味药不好办。”

祁昂焦急道：“什么药？我马上让人去找。”

“他有父母姐妹在附近吗，或者其他与他有血缘的人？”

祁昂强撑着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眉头却越皱越紧：“没有……左相与三弟都远隔千里之外。”

胡道为叹了一口气：“给他下毒之人估计也是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想要置他于死地。因为这个药有一味关键的药材，名叫“缘血”。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个血很难取到，谁也不知道何人的血可以发挥作用。所以被别人戏称为有缘人之血。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碰运气的东西，有血缘之人的血几率更大一些，但也只是十之八九。”

“贺十二，你快去通知现在军营的所有人，让他们都来试一试。还有派人快马加鞭去接左相……”

“殿下，现在军中只有一些杂役，其余的都跟随程将军作战去了。”

“那便赶紧叫他们过来。”

“……是。”贺十二转身欲走。

“神医，先用我的试一试。”祁昂挽起袖口。

贺十二听到立马转头回来：“殿下不行！您身子金贵，这些事情让属下来就行。”

“什么金贵不金贵的？若是柳云岚……”祁昂咬牙，不敢说出那个字，“那我也……”

“祁昂！”胡道为突然打断他，安抚道，“别害怕，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求你了，一定要救他——我们才刚刚表明心意。”

“放心。”胡道为摸了摸他的头，像对他小时候那样，“我先取你的血试试，你们是有缘人，你的血一定可以。”

话虽如此，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胡道为安慰他的。因此，贺十二还是去到营帐外将所有的杂役都叫了进来。

每人取了约茶杯底大小的血量，装入一个小瓷瓶中，由贺十二在瓶身背后写上名字。林林总总的小瓷瓶摆了一桌子，他小心谨慎地将瓷瓶挪入里间。

里间昏迷的柳云岚身旁，胡道为已经配好了一碗药，药水青绿，混浊不堪。

“这个要怎么试？”祁昂焦急地问道。

“药中掺杂了柳云岚的毒血，只需要将收起来的血液与此药混合，若是药水变为黑色，便证明此血为缘血。”胡道为又转头对贺十二道，“那边那个小子，你把瓷瓶递给我，一个一个的来。”

贺十二应了一声，手悬在祁昂的瓷瓶上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转而拿起了末尾的一个。

其余两人对他的小动作全然不知。胡道为接过后，用一小汤匙舀了少许药，小心翼翼地倒入瓷瓶中。

祁昂死死地盯着，却只见那药毫无变化。

“不行，下一个。”

试了一个又一个，统统失败。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道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擦了擦头顶的汗，转头问道：“还有吗？”

贺十二回头看向唯一一个瓷瓶，无奈地回复：“只剩最后一个了。”

胡道为接过最后的瓷瓶，直接将血都倒入了剩余的药水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室内只能听到更漏一滴一滴漏下的声音。